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 书本网【布受天下】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 书名:暗暗 作者:迟之 文案 暗暗喜欢一个人的情绪, 就是从小等到大,也没敢勇敢一次。 内容标签:花季雨季 情有独钟 近水楼台 青梅竹马 搜索关键字:主角:裴杨,程仰安,童禾 ┃ 配角:席元元 ┃ 其它: ================== ☆、巧遇萨摩耶   银行叫号叫到47号的时候,童禾低头看了一眼手里55的号码条,心想,这什么时候才能排到我啊,边上的席元元倒是很淡定地低头玩手机。   挪动一个狐狸头,手机里很欢快地传来一声音乐声,前座男人回头看了一眼低头的席元元,又转了回去。   倒是童禾捕捉到他眼神里的不耐,手肘撞了撞席元元,让她把声音关掉。   席元元顺着她的眼神,前座男人真的已经从后脑勺都散发着一股不耐烦了,默默把手机游戏退出,然后斜倚着童禾有一下没一下地掰扯自己袖子上装饰的绳子。   过了一会儿,童禾小声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元元,你刚在银行外面说的是真的吗?”   她一时没想起来刚刚说了什么,疑惑地问了句。   童禾不安地正了正身子,轻咳一声,“就是,你刚刚说……人不会爱上小时候和自己一起长大的人啊?”   席元元拽过童禾,又靠上了她的肩膀,一边研究自己刚做的指甲,漫不经心地说道,“书上说的啊,不知道真的假的。”   哦,   她闷。   好像一点也不准,   就像她明明喜欢上了七岁认识的裴杨,可是裴杨却没有喜欢上八岁认识的童禾。   手机叮的一声,半个小时接收却没有打开的信息被推到第二条。   “拜托啦,孟延在A市没什么朋友的。”   半个小时前的上一条是,“童童,下周能不能陪孟延去试一下婚纱?”   席元元凑头瞄到短信,嗤笑了一声,深情里尽是不屑,“孟延哪里是A市没有朋友,她是哪里都没有朋友吧?”   童禾推了她一下,让她别瞎开玩笑。   低着头给手机屏幕解锁,犹豫了半天,几行字打打删删,最后憋出一个“好”。   席元元发誓这是一百零一次想和她绝交了。   在她过去二十三年的生活里,童禾真是她见过的最怂最包子的女生,没有之一。   童禾把手机塞回包里,然后表情讪讪地解释说,“别这样啊,我和裴杨又没在一起过,这么多年朋友,怪难看的……”   席元元懒得睬她,食指恶狠狠地戳着她的太阳穴,“怂死你算了,别人抢了你心上人,你还陪她试婚纱,你不是圣母,就是脑残!”   嗤——   前座那个一直回头看的男人,边上坐着个年轻的男孩子,看起来也就是个大学生的样子,听到席元元的话没忍住笑了出来。   结果场面就很尴尬。   席元元刚想发作,男孩就咧嘴,笑得无比灿烂,“不好意思啊,我不是故意偷听你们讲话的,实在是……”   实在是席元元声音太大了。   但是为了避免尴尬,男孩子没把后半句说出口,席元元一见到他的脸,就立马泄气了——   想她席元元这么多年快意江湖惩恶扬善大侠女,唯独一点不好,颜狗!极度颜狗!只要不上升到道德层面和违法犯罪,席元元可以说是在俊脸面前毫无原则。   她重重往靠椅上一倒,脸上表情很是无语,童禾在边上笑,摆摆手说,没事没事。   男孩笑了,心想,   真是好脾气啊。   在银行办好卡,出门的时候两人在等叫车软件,男孩子追了出来,对童禾说,“小姐姐,能加个微信吗?”   童禾懵住,愣在原地不知作何反应。   这……桃花跟大学时候比,居然已经泛滥到弟弟身上了?   童禾漂亮,这是过去A大文学院公认的。   在这个女生扎堆的学院里,童禾以好脾气、好样貌、好家世活得很出众。她不太与人打交道,但也不傲慢,不谈论是非八卦,但也不对此抱有道德评判,找她帮忙的事力所能及范围内的都能为你做好,平时穿衣很见品味,但并不卖弄,也不化妆,清清淡淡的。   就这样的一个女生,在大学两个学期过后,成功地又用两年专业排名第一和过奖堵住了悠悠之口。   大学里追她的人不在少数,什么样的都有,似乎这样性格的女孩子就是讨人喜欢的。   某校院活动的御用主持在追她前曾评价她,“童禾这样的女孩子是最佳的妻子人选。”   久攻不下后,愤愤地表示,“童禾这样的女孩子,无趣至极,谈恋爱最好不要找这样的。”   嘴脸之难看,让童禾的舍友瞠目结舌。倒是童禾依旧无所谓的样子,她不在意别人怎么评价她,她只在乎一个人,裴杨。   她有些尴尬地呆愣在原地,不知作何反应。没处理过弟弟啊,以前那些男孩子,往抽屉里放礼物,无视就好,往宿舍送情书,不收就好,打电话也是让席元元这些舍友接,完全就是密不透风的墙。   但是——   眼前的大男孩笑容灿烂,右边脸颊一枚深深的酒窝,倒是左边只是浅浅一点。   真是……活像一只萨摩耶怎么回事?   严肃拒绝不知道会不会伤害到他?童禾犹豫……   被自己的想法逗笑,还在酝酿怎么答复比较委婉,席元元就接过男生的手机吧嗒吧嗒按了几下,递还给男生,说,“弟弟,你小童姐姐的手机号,微信号就拿这个搜,多试几次她就通过了!”说完暧昧地眨眨眼,“眼光不错……”   一气呵成,童禾被弄了个措手不及。   男孩摸摸后脑勺,笑着说,“你叫什么,我叫程仰安,我爸姓程,我妈姓安,我的名字就是我爸仰慕我妈的意思。”   童禾终于没忍住,笑了。   “童年的童,禾苗的禾。”   程仰安赶紧把刚刚席元元输入的电话存了名字,眉梢眼角都是笑,傻得不行。   “我是A大大三的学生,童禾你呢?”   这就直呼其名了?   童禾木木地点点头。   “我已经毕业了,今年六月毕业的。现在在A大附小当老师。”   算起来比他大概大两岁的样子,童禾暗自摇头,跟这个弟弟解释这么多干嘛呢,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程仰安倒是没往心里去,一脸懊恼地想,浪费两年的机会!   席元元在边上开了手机,接了个电话就催童禾赶紧回去,说是学校下午有事。   走前程仰安一脸迷弟地朝两人背影挥手,喊着,“童禾,记得通过一下我的好友请求啊。”   笑得席元元差点一脚踩空。   *************************************************************   下午下班后,最后一个学生被家长接走已经是六点多,童禾回到办公室收拾东西准备回去。肩膀已经快垮掉了,这是开学后的第二周,她对这份工作出现了极度的排斥,一直以为老师的工作就是教书育人,还有两个美好的假期,可以说对女生是一个完美职业。   A大附小是A市最好的小学之一,据说对A市大部分孩子来说,最稳妥的一条路就是A大附小   附中,最后考上A大。   这就是童禾的路,困在A市,周而复始。最初如果不是裴杨,她可能也不会留在A市读大学。   童禾的爷爷以前是个教书匠,算有点小成就,后来不知受谁点拨开始做生意,脑子活络,人也勤快,为人仗义,生意后来做得还可以,虽然不算大富,但也比一般人家富足。   童禾小学跟随父亲母亲的生意到处走,三年级的时候才落定A市,由爷爷的旧友安排,进了A大附小,那时候A大附小还没有现在那么大的面积和好的环境,但已经是A市人人挤破头的一所小学。   三年级的转学生童禾,对这所学校却很排斥。   没有好吃的小摊子在校门口,同学们都已经有自己的小帮派,没有人容纳这个新来的小孩子。   因为不同地区的教学有差别,童禾不幸是那种对数学开智很晚的孩子,所以数学成绩几乎一片惨淡,每次发完试卷她就默默收回抽屉——   语文和英语再好有什么用,担任班主任的数学老师总是有一种很鄙夷仇视的眼光看她。   某次数学作业发下来,她打开后盯着一片红色的叉发呆,终于没忍住哭了出来。   “哭什么啊,我妈说了,现在学的语文和数学,以后根本用不上,学不好也无所谓。”   这个她转学后,第一个对她示好的男生,就是裴杨。   她侧头,看着这个同桌两个月却没怎么说过话的小男生。   她睫毛上还挂着眼泪,吧嗒吧嗒的看着他。裴杨被他看得心烦,随便把作业本拿出来,对她说,“以后放学晚点走,数学作业抄我的,抄着抄着你就会了。”顿了一下,“我妈说的。”   她张大嘴发愣。   无比佩服裴杨的妈妈,这是什么教学理念啊。   后来她才知道,裴妈妈的话几乎被三年级的裴杨错解完。裴妈妈说的是,小学语文学不好没关系,反正多看书多写日记多记录积累总会越来越多,小学数学学不好也没关系,这些东西都很简单,认真学习态度端正,开窍只是早晚的问题。   不要给孩子那么大的压力。   但是裴杨很自然地把看书、写日记、积累,认真学习、端正态度全部都断章取义地删掉了。   尽管这么说,她每天下午还是会晚半个小时回家,在教室里抄完数学作业,顺便把自己的语文作业给裴杨抄。   有天她突然发现过去一直想不明白的问题已经懵懵懂懂地明白了,加上她抄作业的同时也会问裴杨怎么做,所以数学也算有点小进步。   但这样的进步显然不足以应对考试,   期中考试后,童禾的数学全班排名第三十七名,全班四十五个人。算是倒数。   班主任叫骄傲的小班长把她叫去了办公室,小班长叫她的时候神气极了,她早就不喜欢这个总和裴杨一起放学回家的转校生了,学习又差。   童禾进办公室的时候,班主任正在训斥裴杨,大概是裴杨和男生在走廊打闹的时候把一个路过的女老师撞倒了,人到没什么事,班主任觉得很丢人。   看到童禾来,她翻了一个白眼。   “试卷带来了吗?”   童禾摇摇头,小班长刚刚没说要带试卷来啊。   班主任表情立马就变了,阴阳怪气地说,“哟,不带试卷你来干嘛,你爸妈到现在也没出现过,对你的事到底上不上心啊?”   童禾很局促,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   边上的裴杨家庭氛围比较开放,父母和他什么都聊,他一早就明白这个老师是什么意思了,班上给老师送礼物是一个不成文的规定了,想要跟多的关心和机会,就必须要过这个老师这一关。   裴杨的爸爸是当地教育局的高,官,虽然没送礼,老师也不敢说什么。   看老师对童禾这个态度,肯定是童禾的爸妈刚来,不知道有这么一回事。他刚准备给童禾解围,就听班主任说,“我说真的,童禾,语文学得再好有什么用,数学学不好,是智力问题,你应该让你父母带你去看一看。”   一下两人都没忍住。   童禾是没忍住哭,裴杨没忍住把老师桌上的茶杯往地上一砸,大声喝道,“你瞎说什么?”   童禾被他吓得一下反而哭不出来了。   裴杨觉得自己简直帅炸了,虽然后果是班主任被气得喘不上气,一怒之下把两人的家长都叫来了学校。   裴杨的妈妈是一个打扮很时髦的女人,看起来一点也不像做了妈妈的,她是第一个到的,往办公室一坐,轻轻抚了抚头发,笑着问班主任发生了什么。   眼神倒是不怒自威。   班主任还没开口,另一个女人就走了进来,是童禾的妈妈。   班主任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了,童禾在填写家庭背景的时候,只是说自己的爸爸是个体户,母亲是公务员,她万万没有想到,童禾的妈妈是区委领导。   一时找不到语言了,地上碎的茶杯还没收拾,但她感觉现在场面更不好收拾了。   还没等她说话,裴杨就很坦率地承认了错误,“我把张老师的茶杯砸了!”   童妈妈诧异地看了一眼自己女儿,又看了一眼这个小孩子,可是,这和她女儿又有什么关系呢?   裴妈妈笑了,笑容阴恻恻的,每次裴杨说错话要挨揍之前,裴妈妈都会露出这样的笑容,所以他立马解释,“张老师说童禾学不好是智商有问题,妈,你不是说过不能用这种语言去伤害别人妈?”   童禾大哭。   裴妈妈表情变了些,赞许地看了一眼自己的儿子,然后又看了一眼童禾的妈妈。   显然,童禾妈妈已经坐不住了。   班主任有些局促,她讪讪地说,“我不是这个意思……你明白吧童妈妈……”   裴妈妈轻轻地将在哭的童禾拉到自己身前,温柔地说,“童禾对吗?阿姨告诉你,阿姨小时候数学只能考二三十分,但是阿姨后来考上了很好的大学,现在已经博士毕业在给大哥哥大姐姐们讲数学了,当然,这不重要,即使数学一直学不好也不要紧,但最重要的是,永远不要成为一个不懂的尊重别人的孩子,明白吗?”   她意有所值,班主任表情也变得难看。   童禾听得懵里懵懂的,她只是觉得,裴妈妈说话好温柔,身上好香,而且裴妈妈说,数学学不好不是大事,以后会学好的,就像裴杨说的那样。   童禾妈妈起身,一言不发地蹲到童禾面前,轻声问,“你回答妈妈几个问题,不用怕。”   童禾点头。   “张老师以前这样说过你吗?”   童禾想了想,哽咽地摇摇头。   “张老师这样说过其他小朋友吗?”   童禾点点头,“她说过梁小明。”梁小明是他们班最后一名,没少挨骂甚至挨打。   童禾妈妈点点头,从口袋里拿出面巾纸给童禾擦干眼泪,捋顺女儿的头发,说,“妈妈从来不觉得童禾笨,童禾的字很整齐,童禾能写很漂亮的作文,童禾很懂事很机灵,我和爸爸惹爷爷生气的时候,童禾的脑子转的很快,知道怎么让爷爷开心,童禾是我们全家人的骄傲。”   童禾哭得更伤心了。   童妈妈起身,拍拍裴杨的后脑勺,眼神里都是赞许。   班主任觉得自己真是失策,把这两座大佛请过来。她赔笑,“童禾妈妈,我刚刚只是批评了一下童禾,没有……”   童禾妈妈语气平稳却威严地打断了她,“这事儿我需要和你们校长谈一下,孩子们都在,有些话太现实太难听,我不想当着孩子们的面说,请你和我一起去一趟校长办公室。”   张老师腿下一软。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的后半段, 是送给我一个好朋友的, 我们都觉得老师是一个很神圣的职业,我的女主角也是因为童年蒙受这样的事情,才会选择大学毕业当老师的,她会成为一个好老师 但是这样不懂得尊重学生的老师在社会上还有很多, 不是每一个人的妈妈都能像童妈妈和裴妈妈一样的, 他们给这些孩子造成了很大的伤害和阴影,我的朋友就是那样一个被伤害的孩子 我希望在我的故事里,给她一个勇敢的男孩,和大快人心的解决。 ☆、不合时宜的喜欢      事情最后的解决办法就是,裴杨和童禾同时转了班。   如果再久远一点,本来口头批评和道歉,发展到不知道哪个当天也在办公室的老师捅了出去,几个学生家长回家问过孩子,发现自家小朋友或多或少遭到了这个老师的侮辱,更有甚者被打过巴掌,因为害怕被更严厉地对待而不敢回家告诉父母。   这事就可大可小了。   三周后在家长联名下,这位老师被开除了。   裴杨和童禾的新班级,班主任是一个刚刚大学毕业的年轻女老师,说话温和,对待小朋友也很有耐心,童禾这才慢慢从之前老师的冷暴力和言语侮辱的阴影中走了出来。   两个人经过这件事后,关心近了一点,但裴杨正处在男生讨人嫌的阶段,班里的男生扎堆玩,谁跟女生多说几句话就会被开玩笑,裴杨就刻意疏远了和童禾的关系。   直到小升初考试结束,两人一起进入了A大附中的初中部,不同的是裴杨是在考试榜的第二位,而童禾则是吊车尾,勉强挤进了A大附中的录取名单。   A大附中历来教学严格,刚进初中就进行了摸底考试,按照成绩划分了A/B/C三类班级,毋庸置疑的是裴杨进入了A3班,而在摸底考试中超常发挥的童禾则进入了B1班,她看着分班表的时候暗暗想,虽然没有和裴杨一个班,但至少没进C班啊。   A3班和B1班刚好在一层楼,中间被一个很大的楼道隔开,楼道口是一个平台,平时种了一些花花草草。   童禾很喜欢这个班,她可爱的短发小同桌叫余淼,话很多,也很爱吃零食,坐她后座的两个男生,一个叫成功,一个叫路鸣尧。   成功,人如其名,一路都是优秀生的培养模式,来B1班纯属摸底考试发挥失误;倒是路鸣尧,每天上课除了睡觉就是睡觉,童禾很诧异的不是他是如何考进B班的,而是他是怎么混入A大附中的?   余淼每天上课的时候就躲在靠墙的位置偷偷吃方便面,吃前嘱咐童禾帮她盯着点老师,开学几个月,在她成功地实战多次,有着丰富地作战经验后,就开始愈发大胆,数学老师刚刚背过身写板书,她按老办法,将一袋方便面竖起,仰着头开始往嘴里倒,结果数学老师刚刚好忘记刚才那道题的数字,回过头就看见坐在边上一排的余淼正大喇喇地往嘴里倒方便面。   童禾赶紧撞了她一下,还是没能就她于危难,反而被数学老师发现了自己的小动作。两个人一起被罚出了教室。   刚好就是B1和A3班之间的平台上。   走廊里传来老师们讲课和同学整齐读书的声音,两人站在秋天的冷风里,童禾心里一直祈祷,希望下课的时候不要被裴杨看见啊,倒是余淼在边上很愧疚。   “诶,童禾,不好意思啊,连累你了。”   童禾低着头还在想裴杨的事,没听见她在跟自己道歉,余淼以为她生气了,轻轻晃了下身子,手臂碰了她两下,“别生气呀,我错了还不行吗?晚上请你吃校门口的烤串?”   童禾这才侧过脸,一脸认真地看她。   几秒钟后,没忍住,笑了出来。   “余淼,你胆子也太大了。”   余淼看她笑了,放心了一点,右脚在地上蹭了蹭说,“没办法啊,太饿了。家里太远,早上老是来不及吃早饭,只好趁着早自习去买方便面,等回到教室又上课了,言老怪在上面讲课,我在底下饥肠辘辘,实在影响听课效率。”   童禾张大嘴,没想到余淼能把这件事说得这么逻辑通顺,自己几乎都要被说服了。   她想了想,“你家很远吗?”   余淼满不在乎,“骑自行车半个小时吧。”   哦,那是挺远的,童禾心里大概算了下。毕竟从她家到A大附中,走路也就十分钟。   她点点头,“那以后我帮你带早饭吧,吃方便面对身体不好的。”   余淼笑了。   早就知道这个漂亮话少的小同桌人最好了。   下课铃一响,两人就迅速溜回了教室,数学老师瞪了余淼一眼,懒得再多说。惩罚也只是为了树个威严,毕竟她也理解这个年纪的孩子正在长身体,肚子容易饿,既然效果达到了,就没必要太为难这些学生。拿起教具就走出了教室。   坐在座位上的童禾和余淼同时舒了口气。   身后的路鸣尧听见铃声,迷迷糊糊地起来了,看了眼往外走的同学明白了这是下课铃,哐一声又躺了回去,枕着左手,右手长长地伸直,横隔在余淼和童禾之间。   余淼坐在里座,要出去的时候必须绕开他的手,偏偏这又是路少爷的习惯睡姿,很是不方便。她准备出去打水,于是斟酌再三,晃醒了正在睡觉的路鸣尧。   被吵醒的路鸣尧一脸不耐,以为是童禾叫他,抬头就冲着童禾嚷嚷,“你干嘛?!”   童禾回过头,明白他弄错人了,懒得理他,又转回去看自己的书。   路鸣尧被他态度热闹,起身往前一弯腰,两只手抵靠在童禾的桌子上,将他正正地环在自己两手之间。童禾闹了个大红脸,一脸气愤地喊,“你干嘛?!”   班上的同学一瞬间的注意力全都集中到了这个角落里,这个阶段的孩子,对男女之别懵懵懂懂,   看了几部电视剧小漫画,女孩子满脑子粉红泡泡,男生则是开始开起玩笑。   路鸣尧长得很周正,皮肤白皙,鼻梁高挺,单眼皮微微上挑,有些女相,但是个好看的男生这一点是毋庸置疑的。再加上他平时爱和女生开玩笑,在女生群里人缘不错,久而久之,B1班这个爱睡觉的小男孩,就在年级上有了点名声。女孩子尤其爱讨论他,私下里聊天总是将话题不自觉地带到年级里长得好看的男生身上,这些男生里,总有路鸣尧。   童禾不参与她们的讨论,但走在一起听到也不会刻意回避。只是偶尔听到裴杨的名字,心里一悸,总是听到她们说,“啊A3的裴杨也好帅啊,就是不太爱说话。”“哪里帅了,就是仗着成绩好不爱理人呗……C班的xx就比他好。”   ……   诸如此类。   然后童禾心里就默默想,对啊对啊,就是好帅啊,不仅好帅还好优秀。   成绩一直很好什么的。   她们讨论的几个C班跳街舞的男生,对那个阶段的女孩子很有吸引力,那时候班上女生开始流行看台剧和小说,这种坏坏的男生才是她们的天菜啊。   但她就是觉得,裴杨很好。   余淼在边上被路鸣尧一气呵成的动作惊得愣住,反应过来后连忙拍打着路鸣尧的手说,“你搞错了,不是童禾叫你,是我叫你!!你手伸太长挡着我出去的路了!”   边上一直低头写作业的成功也抬头说,“你每次睡觉都挡着余淼出去的路,这次也是这样。”抬头,一脸严肃地扫视了一眼童禾,然后对路鸣尧说,“不是童禾叫你。”   路鸣尧缓缓起身,眯着眼打量着满脸通红但是眼神间全是愤怒的童禾。   “哦。”   他有些别扭,一屁股又坐了回去。   没道歉,童禾也没说什么,这尊大佛惹不起还躲不起吗?自此,两人开始了别别扭扭的冷战。   童禾是小组长,每次收作业的时候都直接拿走或放下,绝不和路鸣尧多说一句话,路鸣尧有几次自习课用笔另一端戳戳童禾的背,童禾就往前坐一些,直到路鸣尧不再戳她为止。   路鸣尧算是败了,她以为童禾最多气三天,结果童禾真的整整一个多月没和他说话。   有次班里的女生在聊天,童禾在打扫卫生。路鸣尧突然插了一句,“你们女生,气性这么大?”   几个女生一听就来劲儿了,笑着问路鸣尧是在童禾那里吃瘪了吧?   路鸣尧低垂着眼眸,有一下没一下地在转手上的笔。   “切,小女生。”   嘴上这么说,他开始暗搓搓地打听诸如“怎么哄女生开心”、“女生生气了怎么办”这种问题,几个关系好的女生给他出了注意,他也是病急乱投医,居然照单全收。   在第三次童禾从自己的抽屉里摸出罐装咖啡后,她终于忍无可忍了。   咖啡重重地被放在了路鸣尧的桌子上,路鸣尧被吵醒,迷糊间准备发火,一看是童禾,到嘴边的话又收了回来,扯了个笑脸问,“童禾啊,怎么了?”   童禾被他的笑激得一身鸡皮疙瘩,把咖啡往他面前一推,“你干嘛?”   路鸣尧笑,你干嘛?这是她几个月来对自己说的第二句话,上一次说的也是,“你干嘛?”   路鸣尧把咖啡又推了回去,嬉皮笑脸地说,“追你啊。”   一时间空气就静止了。   余淼睁大了眼睛看着如此直白的路鸣尧,就连成功也皱着眉抬头打量两人,摇摇头又低头做自己的题。   班上有男生起哄,绕到路鸣尧身边,往肩膀上一挂就开始调侃他,“可以啊小路,眼光准、下手狠。”   女生表情各异,有人一脸羡慕,有人一脸担忧,还有几个女生努努嘴,表示很不屑。   童禾被路鸣尧的回答噎了个半死,半天组织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最后抓起咖啡往路鸣尧身上一摔,骂了句,“神经病!”   当事人态度如此恶劣,大家纷纷摇头,觉得路鸣尧这条路算是任重道远。   这件事虽然就这么过去了,但是流言就跟长了翅膀一样,在A大附中传开。   童禾有几次遇到裴杨,跟他打完招呼居然还听到裴杨身边的男孩子跟他开玩笑说,“诶诶诶你认识啊,听说路鸣尧在追,还挺好看的。”   裴杨没搭理,童禾只好加快步伐往反方向走,眼睛早就被泪水充盈。   委屈,特别委屈。   这算什么事儿?   晚自习快下课的时候,班主任突然把她叫去了办公室,大意是觉得童禾是个乖巧的女孩,成绩进步很有潜力,希望她不要和个别女生一样,做出这个年纪不该做的选择。   童禾再三保障她不会,班主任点点头说会考虑给她和路鸣尧调开位置,她才放心。   走出办公室的时候班里的人都走得差不多了,几个值日生在擦黑板,她收拾好东西就往外走。   在车棚碰上了裴杨,裴杨背个斜挎包,往车上一坐,面无表情地从童禾身边骑了过去。   童禾叹气,肩膀瞬间就垮了下来。   几秒钟后,裴杨又默默地将车子退了回来,停在她面前。   “这么迟?”   童禾抬头才看见裴杨,有些意外他怎么又回来了。   点点头,“嗯,有点事。”   裴杨想了下,把包往前扯了一把,后座的空间大了些,他示意童禾坐上车,说,“太晚了,刚好顺路,送你回去。”   童禾犹豫了半天,脑子里两个小人一直在打架。   上车啊,这么好的机会。   童禾,骨气呢,要被看见更解释不清了!!!   解释什么,本来就喜欢他。   最后还是上车了。   没骨气,童禾暗骂自己,嘴角却淡淡有个弧度。   回家的路人不多,沿着滨江路一路往下骑,刚好是个下坡,风有些大,裴杨的t恤被吹得鼓了起来,童禾坐在后座,手紧紧地攒着后座的小杠杆,心都快跳出喉咙了。   过了一会儿,顺着风飘来裴杨的声音。   “童小禾,你该不是早恋了吧?”   吓得童禾差点从车上掉下去。   刚刚在办公室的委屈又被勾起,她愤愤地拍了拍裴杨的背,呵道,“停下!”   裴杨诧异,连忙把车停了下来,刚一停定童禾就跳了下去,然后一个人低头往家走。裴杨一看赶忙追了上去,拽住她的手臂就问,“你怎么了?”   童禾回头,一脸眼泪。   他没哄过女生,一时之间手足无措。   “卧槽!你别哭啊,你这大马路上哭给别人看到还以为我欺负你呢!”   童禾这段时间积攒的委屈一瞬间就爆发了,   “我没有早恋!!!路鸣尧就是个神经病!!!”   裴杨没忍住,笑出来了,好容易才在口袋里掏出一张纸巾,胡乱地给童禾擦了一下,说,“没早恋就没早恋吧,这么大声,好了,你家小区门口的水果店阿姨都能证明,我们童禾没早恋。”   我们童禾。   童禾的心脏又不规律了。   她想,迟早有点要被裴杨气生病的。   心里这样想,却破涕为笑,但是死活不肯再上他的车,裴杨不逼她,推着车陪她走回了家。   第二天,班主任在晨读的时候果然把路鸣尧往她身后调了四排的座位,不算太远,至少表明了个态度。   路鸣尧下课搬着东西往后走,最后一把书没抱稳,撒了一地。   童禾和余淼低头帮他捡起了书,交还给他的时候他突然自嘲地笑了,“童禾,没怎么地你吧?这么讨厌我?”   童禾不说话,余淼在边上打哈哈。   路鸣尧也没理会了,端着书就往座位走了回去。   余淼在边上叽叽喳喳,说,“怎么办,突然觉得路鸣尧好可怜。”   童禾瞪她,“我不可怜?”   无端经历了这么一场风波,差点还让裴杨误会。   余淼摇摇头,“你是被喜欢的那个啊,很幸福才对。”   童禾叹气,对啊,被喜欢的那个真是幸福,但如果喜欢你的那个人你不喜欢,你做的一切都叫不合时宜。   她低着头用笔划掉一个刚背的单词,然后咬牙切齿地说,“明天早上小笼包没有了。”   余淼惊呼不要,连忙抱紧大腿。    ☆、上辈子欠你的      就这么相安无事地度过了初一的第一个学期,除了闹出这么大个乌龙,童禾觉得自己的初中生活也还算美好。   自从换了座位,路鸣尧就真的偃旗息鼓,再没骚扰过童禾。但是童禾很难追这个名声,算是在初中部的男孩子之间传开了。   本来以为这件事就这么结束了,没想到过完年开学,几个男生不知道是受路鸣尧影响还是怎么样,居然跑来她们班递情书,在被他拒绝后,不知道是谁突然打听到童禾的妈妈现在在市委身居要职,爸爸听说也挺有钱的,听说前段时间那个上电视受采访的童万生就是童禾的小叔叔,一时间关于童禾的传言甚嚣尘上,大家理所当然地觉得童禾是因为太傲了,所以看不上这些男生。   童禾有理说不清,童妈妈身居要职,是真的,童爸爸也不算有钱,只是能让家人稍微过得好一些,童万生是童禾的小叔叔,也是真的,但小叔叔跟自己家的生意不算太近,只是对童禾很好。   童禾有时候听到这些传言,就忍不住想翻白眼。   这些和他不想和路鸣尧在一起有什么关系吗?她才十几岁,初一,不谈恋爱难道不才应该是常态吗?   为什么整件事情的画风都往很奇怪的方向在走。   又过了一段时间,流言传的更离谱,有人跟童禾是小学同学,八卦出当年A3班的裴杨曾经为了童禾和班主任吵架,还被请了家长。   这一出戏算是没完了,童禾暗想。   体育课刚好遇上裴杨打完球准备回教室,她想了想,上前很抱歉地给他道了歉,无端让他卷入了这么一场风波。裴杨喝了口汽水,一头汗,准备把外套穿上,听童禾说完就笑了,“童禾,你没良心啊,我当时难道没为了你和张老师吵架?”   英雄壮举居然被当事人否定了,裴杨感到很挫败。   童禾白眼要翻到天上去了,“这不是怕你成为绯闻男主角吗?”   裴杨倒是不在意,伸手把童禾卫衣上的帽子往她头上一扣,说,“替小童挡桃花,绯闻就绯闻吧。”   两个人就形成了个默契,没人去解释这件事,再加上几次在路上被看到一起走,几乎是坐实了这件事。班主任找过一次童禾,但童禾初一快结束的成绩明显比刚进校好了很多,平时几乎老老实实在教室呆着,也就相信了两人之间没什么。   毕竟他俩连单独出现在一个场合都很少见啊,什么放学一起回家,童禾无奈了,在路上碰上了刚好一路也能叫一起回家?!   裴杨家比她家远多了好不好。   初一结束后,学校根据期末考的成绩重新分班,童禾被分进了A班,让她感到意外的是,路鸣尧也进了A班。   真是个奇迹啊。   想到自己上课那么认真地记笔记,平常也丝毫不敢松懈,才勉强挤进A班,这人真是个天才。   除了太无聊。   新学期一开学,童禾进入了A3班,这个班上学期包揽了年级前三,说是A班打乱分配,家长们都猜想A3班的师资配备大概还是要强一些,童禾确定自己的成绩能进入A班后,童妈妈打点了关系还是把她弄进了A3班。   童禾本来觉得无所谓,哪个班都一样,考不好照样要被挤出来,但想到能和裴杨一个班,还是默许了童妈妈这个行为。   她跟裴杨前后桌。   开学第一节课,老师分配完座位,班里的同学发现裴杨和童禾前后位后都开始暗搓搓起哄,两人充耳不闻,搬好书桌就做自己的事,起哄的人觉得没劲,也就回自己的位置了。   裴杨并不怎么和她说话,只是偶尔课间大家在开玩笑的时候插一两句嘴,两人看起来就像普通同学。   于是流言又变成了,   看吧,还是距离产生美,听说同班之后两人反而分手了。   都不讲话了……   … …   童禾算是彻底服了。   对流言无语之外,童禾开始比原来更加努力的看书、复习,就是为了稳住在A班的机会,只要不被挤出A班,就能一直和裴杨在一个班了。   童妈妈给她找了物理家教,帮她提升物理成绩。这样她周末的休息时间除了要去上日语课,还要复习物理,晚上去练琴。   忙得像个陀螺。   童妈妈心疼她,劝她钢琴放一放,毕竟也没打算走艺术生的路,她不愿意——   这是她唯一的调剂了。   忙碌的生活让她迅速抽条,到了初三的时候,脸上虽然还带着稚气的婴儿肥,但是瘦削的身形和出众的外貌,还是让童禾在A大附中成为一个引人瞩目的焦点。   初三的元旦晚会,是A大附中的保留节目,适逢加拿大一所高中的乐团来A大附中访问演出,于是A大附中格外重视,办得很隆重。童禾作为中文主持人,在当晚大放异彩。   高中部几个男孩子都知道,原来初中部还有这么可爱的一个小学妹。   晚会到后来,童禾念完一段主持串词,底下就有男生喝彩,场面很是滑稽,几个外国学生不明所以,只以为大家很热情。   裴杨作为A大附中学生代表,上台表演了一段萨克斯。   念完串词往台下走的童禾刚好和他错身而过,他朝她眨眨眼睛,比这口型说,“很漂亮”。   童禾害羞,加快步伐下了台,在台下余淼绕了过来,凑到她面前说,“童禾,你腮红怎么打那么重!!!”   童禾不回答,眼睛闪着光,盯着台上的裴杨。余淼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不怀好意地笑了笑,然后轻轻掐了一下童禾的腰,说,“童禾,你完蛋了!”   童禾看她,眼睛里的光芒甚至还来不及敛去。   “你看你花痴的表情,你真的……哎算了算了,真是同情路鸣尧,不怪自己缺实力,实在对手太强大!”   童禾轻声呵斥,“你别胡说,我才不喜欢他!”说罢就去挠她痒痒。   余淼笑成一团,先是打趣,“诶我没说你喜欢他啊,你看你此地无银了吧”然后再三保证自己绝对不会说出去,童禾才放过她。   裴杨一曲结束,男主持上台,她看着台下欢呼的女生,心想,   自己对他,还是有一点点不一样的吧。   晚上卸完妆回家,在路上的时候意外遇见路鸣尧。   他今晚心情很糟糕,本来坐在台下看她就心有不甘,旁边刚好坐着几个高一的男生,对童禾评头论足,一副就等小姑娘升高中的样子,男生班里的女同学就嘲笑他们癞□□,说是小姑娘有个青梅竹马,是初三的年纪第一,长得还挺帅的,还有学姐专门去看他打篮球。   他觉得索然无趣,跟班里同学说去厕所,结果就绕到后台。   刚好听到童禾对余淼说,“你发誓!不准把我喜欢裴杨这件事说出去!”   心一下就凉成一片。   后面小姑娘没头没尾地回答了几个余淼的问题,他几经拼凑得出了一个结论:童禾单恋裴杨,很多年。   气闷的情绪就淤积在心口,几乎要咬碎牙齿。   晚上就把车停在她回家的路上,专门堵她。结果她穿着主持的小裙子很开心地往家的方向走,一见到他就跟见了鬼一样,恨不得立马转身。   他走上前去,停在她面前不让她走。   童禾有些恼了,不耐烦地问,“路鸣尧,你别这样行吗?”   他笑了,“童禾,喜欢裴杨,嗯?”   童禾瞪大眼睛,一脸不敢置信。   路鸣尧把书包往肩上一扛,欺身上前,仔细观察她的表情,“你喜欢裴杨,对吧?”   他又问了一遍,并且很成功地在童禾脸上看到了羞愧、愤怒和害怕的表情。   童禾定了定神,吸了口气问,“关你什么事?”   被她的表情和回答刺痛了,路鸣尧伸手就想抓住她的手腕,质问她自己哪一点不如裴杨。就在他俩纠缠的时候,裴杨冲了出来,一把将两人隔开。   板着脸问,“有什么事说,别动手动脚。”   他定下步伐,抬头才看见是裴杨,怒火一下就烧了起来,起身就准备揍他。   裴杨把童禾往边上推了一点,然后因为避闪不及,结结实实吃了他一拳。   不算太重,但也有够受的。   童禾惊呆了,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冲上前去,一把推开路鸣尧,在两人都没反应过来的时候,踮起脚尖在裴杨脸上亲了一下。   然后转头对一脸愕然的路鸣尧说,   “对,我就是喜欢他,你能别再来骚扰我了吗?我做错什么了,我是给你什么暗示让你觉得我喜欢你或者在玩弄你吗?”   路鸣尧什么时候走的裴杨都不知道,他愣在原地看着气喘吁吁的童禾,许久才回神过来,骂了句,“童禾,老子给你挡桃花还要被你吃豆腐?你这都是些什么烂桃花!”   童禾回头看了满脸羞红的他,终于放声笑了出来。然后伸手按了一下他刚刚被打的地方,他痛得呲牙咧嘴,她笑得更厉害了,“裴杨,你是不是上辈子欠我的?”   所以接二连三被她牵连,又是被请家长又是被卷入风波,现在还莫名其妙挨了顿打。   裴杨摸了下被打的地方,“嘶”地倒抽一口冷气,骂骂咧咧地推着童禾往她家方向走,“童小禾,我真是欠你的!”   童禾被他推着往前,背上有他手心的温度,隔着薄薄的裙子传到她身上。   在裴杨看不见的地方,童禾羞红了一张脸。   真是,欠你的。    ☆、她的睫毛      很快就要中考了,初三教学楼上楼的楼梯口倒计时的牌子上的数字每天都在减少。童禾的钢琴和日语课都停了,专心备考。   每到晚上复习不进去的时候就暗示自己,   加油啊坚持啊童禾,考不进高中部就不能和裴杨一所学校了!   晚自习前,吃过晚饭的童禾突然心血来潮,不急着回教室看书,溜到操场坐了一会儿。余淼老远看到操场上孤零零的童禾,就跑了过来。   伸手把刚买的冰淇淋往她面前一怼,童禾咬了一口,山楂味儿的,酸得直眯眼。   余淼笑着收了回来自己咬了口,说,“童禾,A班复习压力大吗?”   童禾点点头,每次月考A3班的同学名单要占掉年级前一百一大半,大家都卯足了力气不想在中考前被挤出这个班,课间休息也不见聊天了,低头背书或者趁着这十分钟休息一下的大有人在。   其实她感觉到了压力,连裴杨也开始晚自习延迟半小时回家了。   对A大附中初中部的孩子来说,考不进校本部就是一种耻辱。   而对A班的同学来说,不能进入A大附中高中部的实验班才是一种耻辱。   但实验班就那么一个,人人都挤破头。   童禾有时候想,裴杨成绩那么好,肯定会考进实验班,自己的成绩虽然不算差,但考进实验班的可能性实在不大。   这么想复习又会很气馁。   余淼几下就啃完了一个冰淇淋,随手找了个垃圾桶一丢,又绕回童禾身边,两个人就绕着操场转圈。   童禾有一搭没一搭地在说着A班的复习压力有多大,重点描述了老师发试卷和验收的频率,简直不给人活路,班主任美其名曰:让你们提前适应高考,高中老师才不会这么认真督促你们,学不学都是自己的事!   突然余淼停了下来,犹豫了半天说,“童禾,咱俩铁吧?”   童禾点头,“当然。”余淼是她在这个学校第一个朋友,也是唯一一个能说得上话的人。   余淼鬼祟地眨眨眼,压低了声音。   “我是看你告诉我你喜欢裴杨,为了以示公平表明守秘密的决心,我也告诉你我喜欢谁,但你发誓不准说出去啊……”   童禾笑起来眼睛弯弯的,轻声说,“不用啊,我相信你。”   余淼愣住。   结结巴巴地憋出一句,“好……吧……其实……其实内个……我就是憋着难受……想找个人说……”   童禾噗嗤笑了出来。   她微微弯下身子,将耳朵凑了过去,“你喜欢谁?成功吗?”   余淼右脚从后方一勾,踹了一脚童禾的屁股,表情要多鄙视有多鄙视,“才不是,我喜欢……路鸣尧。”   童禾呆了,不知该作何回答。   余淼连忙摆手解释,“诶我知道他喜欢你,我就是……哎你别多想,我就是觉得他挺帅的。”   童禾不解,哪里帅了,除了睡觉就是耍流氓?   “你不觉得吗?他虽然上课总在睡觉,但他从来不打扰别人听课。他很聪明,看过一遍笔记就能给人讲题,而且谁来问他都帮忙,所以班上那时候很多女孩子喜欢他呢。”   “他考去A1班,很多女生都觉得好难过……”   “而且他上课不睡觉的时候就盯着你的背影发呆,只不过你没发现而已,我觉得好深情啊……”   童禾鸡皮疙瘩掉了一地,强忍着说,“余淼,你是不是少女漫画看多了?”   余淼很意外她的回答,按照套路不是该娇滴滴地问“真的吗”么?   童禾找了个双杆,麻利地跳了上去坐下,然后低头对余淼说,“你那不是喜欢吧……”   “你如果真的喜欢一个人,他和别的女生多说一句话你心里都会好难过,怎么可能毫不在乎。”   看余淼的表情,哪里是喜欢路鸣尧,明明是喜欢路鸣尧喜欢自己。   余淼表情很惊恐,“喜欢一个人,是介意他和别的女生说话?”   她想了想自己的处境,有时候裴杨给别的女生讲题,她看着背影,女生笑得背影直颤,不知道在开心什么,裴杨也是笑容和煦。她就觉得自己就像故事里的坏女人,会很嫉妒。   控制不住的、嫉妒的念头。   她想到这,很丧气地垂下肩膀,叹气点头。   余淼像是想起什么,惊叫了一句,“那我不是喜欢成功?!”   说完两人面面相觑。   童禾丢给她一个,早发现了数你最迟钝的眼神。谁以前上课没事转过头去看成功在复习什么,下课特别大声地跟别人聊天生怕成功听不到。   余淼仰天长叹!!!谁喜欢那个木头啊!!!   回去的路上,就伴随着余淼“我才不喜欢他”、“我对着我家厕所马桶能说一个小时话对他一句都说不出来”,童禾一听乐了,转头笑她,“因为你害羞啊”。   然后成功地看到余淼“啊啊啊啊”惊叫地跑开。   在班门口看着余淼的背影,笑着转身准备回去,一回头就看见端着水杯的裴杨。   裴杨看着余淼的背影,问“和朋友出去了?”   “恩,聊聊天,解压。”   裴杨笑,“压力别太大,你现在的成绩考进高中部没问题的。”   可我不止想考高中部啊,我想考实验班,和你一个班。   童禾低着头。   突然想到什么,裴杨问她,“你是不是有个MP3?”   童禾点头。   那是初一那年,小叔叔送她的生日礼物,她在里面存了一些歌,后来童妈妈坚持认为戴耳机久了会对听力有影响,她就只有偶尔用一用了。   那时候MP3在初中生里还没普及,她的MP3也只是一个插电池的普通款,几个按键只能切换歌曲和调节音量。   裴杨说,“周杰伦发新专辑了,听说还不错,借你的mp3听一下呗。”   童禾答应了下来,晚自习结束后裴杨送她回去,在她家楼下等了一会儿,她就拿着MP3下楼了。   耳机线胡乱地缠在MP3上,她递给他。   童禾笑着说,“很久没用了,耳机线有点乱,随便掺了一下。”   他接过MP3,点头说,“尽快还你。”   童禾无所谓,让他随便用,说童妈妈不太喜欢她用这个。   一个周裴杨趁着课间操的间隙把MP3还给了童禾,耳机线整整齐齐地盘好。然后笑着对童禾说,“真的挺好听的,周杰伦就是神啊……你也听听,都在MP3里,我没删。”   童禾说好。   晚上回到家,和童爸爸童妈妈说完晚安后偷偷钻进被窝,拿出了MP3戴上耳机。   不知是不是错觉,她觉得MP3上有裴杨的温度和气味。   然后傻乎乎地笑了出来。   一打开点了播放键,耳机里就自动开始接着上次关机的歌曲播放,周杰伦的《她的睫毛》。   “她的睫毛弯的嘴角   无预警地对我笑   没有预兆出乎意料   竟然先对我示好”   童禾听到这段,心跳得无法遏制。在被子里笑得跟二傻子似的,从胸腔溢出的幸福感迅速弥漫全身,脸红耳赤的继续听课。   就在周杰伦这张新专辑里,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睡着前听的最后一首歌是晴天,调子很轻快,歌词一如既往地听不太清,但她还沉浸在《她的睫毛》里,想当然地以为这是一首情歌。   很久之后在KTV唱歌,有个姑娘点了这首歌她才知道,这首歌很悲情,最后一句歌词是“但故事的最后你好像还是说了拜拜”。   **************************************************** 作者有话要说:   裴先生真的不是在 撩吗? 我暗搓搓把主角名单换了下…… 结局还没想好。 ☆、那我等你啊      中考前一晚上裴杨来到童禾家小区,在门卫借了电话打给童禾家,是童妈妈接的。一听是裴杨就笑着和他寒暄了几句,然后叫来童禾听电话。   裴杨让童禾出去一趟。   跟童妈妈打完招呼后童禾就跑了出去,六月已经有些热了,童禾穿了件短袖t恤,跑到门卫那儿的时候还是出了一层薄汗。   她喘着气跟裴杨解释,“什么事啊,我妈就给了我半个小时你快说快说。”   裴杨拧开刚在水果店买的矿泉水瓶盖,递给她,解释“没什么事,就是给你个小东西。”   说完伸出手,一块手表就在童禾面前。   “考试肯定要带手表的,有些考场没有时钟……”   “这是我表姐从国外带回来的,有点女孩子气,我觉得挺适合你的。”   童禾接过手表,问,“那我该送你什么啊?礼尚往来。”   嘴上说着“礼尚往来”,心里却为“定情信物”几个字雀跃得不行,脸上的笑控制都控制不住。   裴杨耸肩,“不用吧……”   童禾低着头,寻遍了全身口袋也没找出能送的东西,最后“啊”地一声,右手拆下了左手手腕上的红绳。   一根交错相盘的红绳,简简单单的挂着一颗珠子。   那是小姑姑去年送给她的礼物,说是转运用的,爷爷一边骂小姑姑迷信,一边让童禾赶紧戴上。   珠子颜色翠亮,没人告诉童禾这颗珠子有多值钱,童禾也一直以为就是个普通的红绳装饰。   她把红绳系在裴杨的左手上,小心翼翼地扣住,拽了一下确认套紧了然后抬头对裴杨笑,“礼尚往来,考试好运的。”   裴杨笑了,神叨叨地闭上眼睛,右手食指中指合并在额头点了一下,然后指着手表说,“开过光的,保佑童禾小姑娘中考好运。”   两人笑作一团。   晚上各自回家,童妈妈发现童禾的床头放着一块手表,看了眼牌子惊了下,连忙冲进卫生间问正在刷牙的童禾这是哪儿来的,童禾老老实实地交代是裴杨怕她考场没有钟,送她的。   童妈妈“哦”了一声,晚上彻底睡不着了,和童爸爸唠叨了半宿,童禾该不是早恋了吧?   裴杨送这么贵的手表,后面的零对一个初中生来说,实在太奢侈了。   童爸爸笑她想太多,如果真是早恋,裴杨万万不敢把电话打到家里约童禾出去,童禾也不会这么坦诚地交代了手表的来路。   童妈妈叹气,虽然被说服了,但隐约还是觉得不对劲。   这边裴杨回到家,他妈正在改学生论文,扫了一眼他就注意到他手腕上的红绳了,阴笑着叫“裴东升,快来看你儿子。”   裴爸爸正在看电视,白了她一眼说,“没见过你儿子啊,看什么?”   裴妈妈把眼镜一摘,走到裴杨面前,低头打量了半天,“红绳?哪儿来的,你千万别跟我说校门口买的啊,上面那颗石头够交校门口店铺一年的房租了。”   裴杨支支吾吾。   裴爸爸就在边上打趣他,“可以啊儿子,这是和哪家小姐定终生了?人连定情信物都给你送过来了。”   裴杨气恼,绕过他妈就往房里走,“你们别乱猜!我不是把颖颖表姐送我的手表送给童禾了吗?她说礼尚往来送我的,我不知道这么贵……我考完试就还她!”   裴妈妈尖叫,“你把你颖颖表姐送你的手表送童禾了?!”   裴爸爸莫名其妙,“童禾是谁?”   然后裴妈妈花了十分钟的时间在念叨裴杨这人情做的真大方,颖颖表姐知道真能气死。最后还是裴爸爸解救了裴杨,把裴妈妈拉回了卧房。   裴妈妈直叹气,解释完童禾的来龙去脉后,问裴爸爸,“我觉得我真是老了……儿子都大了,真的都会拱白菜了……”   裴爸爸笑得不行,然后安慰她,“算了算了,裴杨从小就是自己有主意的孩子,手表送就送了,戴着这么贵的手表,我还怕被查呢……”   裴妈妈无语,“你知道他手上那颗珠子能买两块这个手表了吗?”   裴爸爸惊了,“这童禾家里到底做什么的,出手这么大方?”   裴妈妈苦笑,揉揉太阳穴,这哪里是大方,这分明是两家小孩闹不清状况,糊里糊涂就交易了这么大的金额。   童爸爸生意做得并不大,他是个务实派,把生活的重心放在家庭上,只要公司能正常运转,并不贪图做大,他也乐得清闲。   但童爷爷和童禾的小叔叔童万生有钱,生意早已不限在A市,在A市说起童爸爸或许没几个人知道,但是童万生的名字已是响当当的招牌。   她只好解释,“童禾的叔叔是童万生,你说她家是做什么的?”   裴爸爸了然,叹了口气。   看来这晚两个家庭,只有童禾和裴杨能睡个好觉了。   **************************************************************   中考三天很快结束。   童禾觉得自己发挥得还算正常,至少进本部高中是没问题了,就是实验班估计够悬。   她安慰自己,算了,能在一个学校就要惜福了,别太多奢求。   暑假很热,余淼约了童禾几次去游泳,童禾觉得游泳馆小孩子太多太闹,几次下来就兴趣缺缺了。班里组织了一次聚会,裴杨和她妈去旅游了,不能参加,童禾索然无味地坐了一晚上,没怎么说话。   从饭店出来后童禾用妈妈奖励她的小灵通给家里打了电话,童爸爸一听就表示马上过来接她。   跟同学告别之后她就站在原地等童爸爸,果然,童爸爸很快就开着小车子过来了,笑呵呵地摇下车窗,说“童童聚会这么早就结束了?怎么不多玩一下。”   童妈妈坐在副驾驶上说,“早点回家才好,女孩子别在外面疯。”   童禾坐上车子后座,闷闷的。   “聚会好没劲啊……”   童爸爸笑,“哎你们这个年纪的感情最纯真了,要好好珍惜现在的同学情分啊。”   童禾低头鼓捣手机上的小游戏,嘴上答好。   等红绿灯的时候,童妈妈突然直起身子,眯着眼看着前面。童爸爸看她表情严肃,问,“怎么了?”   童妈妈神态严肃,看了眼身后认真玩游戏的童禾,低声说,“教育局的裴局,挽着他手的那个好像不是他太太。”   她见过裴太太,上次童禾那件事让她对这个女人印象深刻。   童爸爸收起刚才嬉笑的表情,严肃说,“童童在呢,回去说。”   童妈妈点头。   童禾虽然大概听到一点,但他不知道裴局是谁,只是觉得父母大概是在聊工作上的事,就没往心里去。   中考结果很快就出来了,裴杨果然摘下了A市中考状元的桂冠,童禾看到自己的成绩,惊得下巴都掉了。全校第33名,在A大附中高中部的录取名单里,排名第51。   实验班五十人。   也就是说,童禾以非实验班的第一名,考进了A大附中。   沮丧,非常沮丧。   暑假的后半段童禾都没出门,每天都闷闷不乐,童爸爸童妈妈不明所以,以为她是对成绩不满意,纷纷表示他们对童禾的学习态度已经非常满意,这个成绩已经非常好了。   再说了,进入高中还有机会,普通班的第一名会非常受重视的。   童禾还是开心不起来。   晚上一个人在房间,趴在桌子上难过。手上有一下没一下地在拨弄钢琴节拍器。   如果完全没希望就算了,差一名,太难过了……   感觉就像和裴杨只差一步,她懊恼,要是考试的时候稍微细心一点,检查出一道错题,是不是就可以和裴杨一个班了呢?   都怪自己。   小灵通响了起来,她懒散地接起电话。   裴杨的声音很小地传了过来,“童禾,恭喜啊……”   恭喜什么啊……气哭了都要。   童禾低落地应他,“嗯,恭喜你。”   裴杨明白了,大概是为了差一名进实验班的事。   他笑着说,“别这样啊,我听说这个排班只维持一学期的,学期末要重新排班,你这个状态还怎么好好复习?”   童禾知道他在安慰自己,这个说法传了好多年了,但大家心知肚明,“进了实验班的学生,是绝没有再出来的道理。”   她还是很闷,裴杨给她讲了很多旅游的趣事,她在电话这头兴趣缺缺。   最后裴杨没办法,沉默了一阵子问,“童禾,不如我去普通班陪你吧?”   童禾在这边手上没闲地捣鼓节拍器,一听他这话立马弹起身,“你疯了啊?!你不去实验班,A大附中老师能追着我十里砍我!”   裴杨低沉的笑声从电话那头传过来,“那怎么办,看你考个普通班那么难过,想着有人陪你一起你可能能开心一点?A附的普通班挺好的,至少压力没那么大,我觉得挺适合我的。”   童禾手指在电话键上滑动,心里很自私地想,好啊好啊,但她知道她不能这么做。   “你别闹了,乖乖去实验班等着,半年后姐绝对在实验班和你汇合。”   “好,那我等你啊。”   “……”    ☆、祝你健康幸福   进校第一件事居然是军训,每天站在太阳底下暴晒。童禾妈妈提前给女儿准备了防晒和淘米水,每天督促童禾认真洗脸防晒再去学校。   饶是如此看到女儿下午回家一头汗、脸被晒得发红还是忍不住要心疼。   军训第三天,终于有一个女孩在撑不住了,在太阳底下的军姿站了十分钟,晃了几下就倒地了。周围一片惊呼,童禾顺着声源看去,是实验班一个很漂亮的女孩子,瘦瘦小小的。裴杨背着她就往医务室跑去。   童禾站在原地,泪水止不住地往外冒。   童禾,别想多了,裴杨就是个乐于助人的人啊!   还是忍不住想哭,教官看到班上几个女生都有点撑不住了,本身就动了恻隐之心,看到那边一小女孩直接倒地,回头看见自己班上的小女生居然站哭了……   一时不忍,就让大家原地休息十分钟。   休息的时候站在童禾身边的女生递过纸巾给童禾,她接过说了声谢谢。女生看起来有点男孩子气,短头发,爽利得很,说话也是快人快语,“就站个军姿,有那么难过吗?”   童禾低着头,编了个谎搪塞过去,“没吃早饭……”   女生笑了,“童禾对吧,我听班上人说起过你,我叫宋叶声。”   好男性化的名字。   女生看她的表情就知道她在想什么,“苏轼的词读过吗?莫听穿林打叶声,何妨吟啸且徐行。竹杖芒鞋轻胜马,谁怕?一蓑烟雨任平生。我爸取的,我也不太乐意,你说为什么别的姑娘取这首词都是叫什么宋烟雨,我就要叫宋叶声啊……”   脸上表情要多不满有多不满。   “那我可以叫你宋烟雨啊……”童禾逗她。   她连忙挥手,作势要掐童禾,“你敢,这么弱不禁风的名字跟我太违和了,还是叫叶声吧。”   童禾心里郁积的情绪被她几句话一扫而空。   自那开始,她带上隔壁班的余淼就和宋叶声打成了一片。余淼和宋叶声是冤家,只要凑一起就要拌嘴,需要童禾调解。他们俩对童禾都有一种莫名的好感。   大概人总是很容易被和自己完全不同的人吸引。   宋叶声老是说,“我要是个男的,绝对追童禾。”   余淼难得和她有共识,狂点头,然后说,“我们初中的时候就挺多男生追她的。”   两人达成一致意见,决定以后不管谁和童禾谈恋爱,都需要他们严格把关。   童禾跟在他俩后面,无语。   经过她同意了吗这两人就一副做家长的心态。   心里却又莫名觉得很暖,很幸运。   自己一直以来,都很幸运啊。能遇到这么好的朋友。   ***********************************************************   那天之后,童禾就发现裴杨身边总有一个小女生,两人经常一起上学放学,女生骑电瓶车,裴杨骑自行车,有时候为了省力就把手搭在女生肩膀,借力让她带自己走。   有时候三人放学路上还能碰见,余淼就咋咋呼呼地往童禾面前一挡,说些有的没的吸引她注意。但其实童禾早就看见了,时间一久,宋叶声就明白了。   “实验班的,叫孟延……”   “听说她们班女生不太爱搭理她……人缘不太好吧……”   余淼很害怕童禾心情受影响,连忙打圆场,“哎可能刚好顺路呢,裴杨那个性格……”   裴杨什么性格,童禾都不了解。但是进入高中之后,他确实很少搭理自己了,有次升旗结束回教室的路上,裴杨叫住她,犹豫间摘下红绳还给她了,说是太贵重,不太好。   童禾没强求,从口袋里掏出手表,也还给了裴杨。   手表她一直放口袋里,不舍得戴手上,怕磕到碰到。   看她一直低着头,裴杨于心不忍,犹豫半天,“童禾,课业压力还好吧?”   童禾笑,“很轻松啊,就是化学有点难。”   “嗯,跟初中化学确实不太一样……”   “……”   童禾没接话,气氛一时冷了下来。童禾搓搓手,冲远处的宋叶声打了招呼,然后跟裴杨说,“我有事,先走了。”   裴杨刚想叫住她,人就已经没影了。   看着她的背影,裴杨把手里的表紧紧攒住。   神态看起来很悲伤。   宋叶声老远就听见童禾跟自己打招呼,等童禾走近发现童禾在哭,刚准备问,童禾就直冲冲地往前走,好像后面有什么恐怖的东西。   “叶声,求你,什么也别问。”   宋叶声点点头,看了一眼远处的裴杨,脸色很是不好看。   嘴里小声骂了句,“渣男。”   实验班的裴杨和他们班的孟延早恋了,这个消息属于大家心知肚明了。   实验班的班主任找过几次他俩,分别谈话,结果两人死咬着就是同学情谊。裴杨甚至直言,“你把我父母请过来我也只能说,我跟孟延就是普通同学。”   班主任一点办法都没有。   期末考试结束,童禾居然成功地靠进前五十,进了实验班,让她意外的是,她进去了,裴杨却出来了。   裴杨期末考试年级排名72,成为了A大附中实验班五年来唯一一个掉出实验班的人。   余淼、宋叶声和童禾站在年级榜单上看排名,看到裴杨的名字被标成蓝色,这个榜单里,进步三十名以上的会把名字标红,而但凡退步都,名字都会变成蓝色。   宋叶声和余淼窸窸窣窣地偷议论,说裴杨活该,谈个恋爱把自己谈得“青史留名”,孟延排名49,险些掉出实验班。   童禾站在榜单前,心事重重,被宋叶声拉出人群的时候刚好看到裴杨。他看起来不是很在意,笑着说,“童禾,恭喜啊。不过,我不能践约了,没能在实验班等你。”   童禾刚准备说话,就被宋叶声打断,“是挺可惜的,差点你的小女朋友就能去陪你了。”   成功让裴杨脸色变掉。   然后她回头对着余淼说,“淼淼我跟你说,你和成功也小心点,别把成功从实验班坑出来了。不过史上第二人,应该也不会太受关注了。”   语气要多讽刺有多讽刺。   余淼正在和成功偷偷恋爱,两个人平时最多就是一起自习,成功话不多,余淼贪玩的时候他就一脸严肃地问,“还和不和我考一所大学了?”   余淼立马正襟危坐开始复习。   被宋叶声一说,也开始担心自己影响成功的学习。   童禾拍了下宋叶声,“你别吓她。”   宋叶声乖乖闭嘴,拉着童禾理也没理裴杨就走了。   新学期开学,童禾进入了实验班,果然就像进了一个大蒸笼,高压之下她感觉自己的水分都快被蒸干了。   这还没分班呢,大家就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让偏科严重的童禾感到压力十足。   转眼就到了四月底,童禾生日。童爸爸让她邀请几个同学来家里玩,她叫上了余淼和宋叶声,两人送了小礼物,开开心心地在童家吃了顿饭。   童爸爸旁敲侧击学校有没有男孩子追童禾。   被美食俘虏的余淼很没骨气地招供,“童爸我跟你说,学校里男生都偷偷叫童‘Asteria’。”   童爸不解,问这个奥斯特什么的是什么意思,现在小孩子都流行给别人取听不懂的外号?   童妈妈在边上给童禾夹了块肉,然后笑,“你们这些小孩子。”   宋叶声解释,“就是流星女神、但前面是什么不重要,关键是女神啊……”   没敢说是因为路鸣尧追童禾的事情流传太广,让人想起了被宙斯追得变成鹌鹑的阿斯忒瑞亚,又是真漂亮,所以随口取的。   童爸懂了,拍拍童禾后脑勺,很是欣慰,“我女儿,像我。”   桌上剩下四个人没忍住,纷纷笑了出来。   晚饭过后童禾送他们俩出门,童爸爸说开车送他俩回家,看着车子离开小区,童禾准备往回走。就在快到家的拐角碰上了裴杨。   裴杨一见到她就笑了,看样子等了挺久。   她侧头问他,“怎么跑过来了?”   他磨蹭了半天,从身后拿出了个小小的蛋糕,说,“生日快乐童禾。”   童禾没答话,眼睛死死盯着他左手的手腕,他的左手上戴着那块手表。   他顺着童禾的目光,才发现她在看自己的手表,往回收了收手,尴尬地解释,“挺好看的。”   童禾没搭腔,接过蛋糕道了声谢。   两人就没话说了。   ……   就在裴杨犹豫要不要走了的时候,童禾突然问他,“裴杨,为什么不好好答期末试卷?”   裴杨意外。   “我看过你的试卷了。你故意空了选择题,而且都很简单,绝对不是你做不出来的题目。”   裴杨神情严肃,有些不愉快。   “你看我试卷干嘛?”   童禾被问住,想说是因为不相信裴杨真的只考了这样的分数,所以央求老师让他看了年级前一百名的数学试卷。   说是了解自己跟别人比的不足,实际上只是想看一看他到底怎么回事,让数学拉了这么多分。结果一看吓一跳,裴杨的选择题和填空几乎都是空着的——   他到底想干嘛?   “你是不是怕我考不进实验班,故意这么做的?”   裴杨笑了,依然是毫不在乎的样子,“童禾,不要自作多情。我只是没时间填答题卡而已。”   他说,   童禾,不要自作多情。   童禾点点头,把蛋糕往他怀里一放。   “好,我不自作多情,也请你不要再做这种让我自作多情的事!”说完头也不回地回家了。   裴杨原地坐下,一口一口地吃完了这块蛋糕,然后轻声说,“童禾,15岁生日快乐,祝你以后永远健康幸福。”   健康、幸福。   一个人最基本也是最难实现的愿望。   我对你只有这两个祝愿。   童禾。    ☆、搞不懂你们这些年轻人   童禾和裴杨之间的不对劲,已经蔓延身边但凡认识两个人的都已经察觉到了。   宋叶声和余淼虽然知道两个人有点别扭,但好像从童禾生日之后,两个人就真的完全形同陌路了。在路上遇到也只装作没看见。   装什么啊,人一走过去眼神就涣散了。   宋叶声从余淼那里完整地知道了童禾和裴杨的那段过去,余淼在说的时候童禾就坐在边上,低着头有一下没一下地戳着盘子里的糕点。   糕点最后死相难看,宋叶声把糕点抽了出来,嚷嚷,“别浪费粮食啊~”   心里已经把裴杨打进十八层地狱了。   总之余淼和宋叶声都觉得,裴杨不是什么好人,童禾将来大概要谢他不娶之恩的。   春季运动会因为连日下雨被硬生生地推到了五月中旬,天气已经热了起来。广播站的老师通知童禾,周五的校运会让她在主席台念广播稿。   所谓广播稿,也就是各班同学写的给自己班上运动员打气助威的宣传稿,由广播站的同学筛选,然后广播员朗读给运动员听。   一般来说也不会有什么人听,童禾心想只是读个稿子,其实也不耽误什么事,就答应了下来。   运动会当天,余淼什么也没参加,买了关东煮就往主席台跑,让童禾趁着还没有稿子赶紧吃两口,待会儿肯定忙得没时间吃。   童禾随便塞了两颗丸子,余淼就被赶走了。成功在台下等她,然后拉着她回教室复习……   童禾默默想,恋爱催人奋进啊。   谁能想到当年上课吃方便面的余淼居然为了一个男人每天坚守自习室,几乎要熬成一代学霸了。   广播站的同学给她递了一沓纸条,她调整了话筒就开始宣读。   几条下来鸡皮疙瘩撒一地,不知道谁发现了广播台上今天读稿子的是童禾,开始给台上递表白小纸条。   什么“童禾妹妹人美声甜学习好……”   “等个高考结束,童禾妹子嫁我可好……”   此类。   广播站老师看的很生气,绕过童禾对话筒喊,“请台下同学尊重运动员,不要再给台上递无效稿件了!”   童禾莫名其妙,边上的同学坏笑着把刚被筛掉的几张稿子递给她,她看完就无语了,庆幸自己只答应来了一天。   下午是男子五千米和女子一千五百米,裴杨和宋叶声分别代表他们班参加了比赛。   一时间稿件全都是给他们班加油,然后暗搓搓点一下裴杨的。   童禾觉得自己都快不认识裴杨两个字了。   她清清嗓子,开了话筒,一字一句对着稿子读下去,几乎要麻木了,照着稿子脑子也不动地在读。   “裴杨,加油。我最喜欢赛场上挥洒汗水的你。”   ……   整个球场的人都静止了……   ……   这这这这这这!!!这他娘的是当众表白?   广播站老师迅速冲上台,看了手上的稿子,对筛稿子的同学说,“你怎么筛的稿子?”   同学也惊呆了,自己可能是没留意,把两张一起递了过去,没成想童禾读顺了居然脑子也不过。   童禾在边上红着脸,恨不得把舌头咬掉。   这是谁家姑娘,胆大包天,是吃准了不会选到这篇稿子吗?!   这边裴杨准备比赛呢,突然这么一遭,神色复杂地看了一眼台上的童禾,看见小姑娘满脸的不高兴,正在两手一摊跟老师大眼对小眼。   正难堪着呢,童禾干脆破罐破摔,把刚才筛掉的一堆跟裴杨表白的小纸条一条一条全部读完了。   底下哄然大笑,明白了,这是小姑娘们的表白纸条太多了,不小心放过一条漏网之鱼。   裴杨就一边跑一边听着童禾清脆的声音一条一条往外读。   眼睛一闭,几乎要抓狂。   这还跑啥?!   也许是尴尬感让他想迅速地结束,也许真是童禾的声音加持,裴杨居然一路领先,拿了第一。跑完步孟延给他递过毛巾和水的时候,暗自留心他的表情,发现他除了满头大汗在喘着气,好像也没有眼神往台上瞟。   他之前和自己解释,和童禾的关系是,“挺特别的,但不是外面传的那样。”   孟延追问“怎么个特别法”的时候,他又顾左右而言他的把话题岔开。搞得她对这个女生一直很介怀,两人现在同班,她发现童禾不怎么爱说话,下课除了会有两个女生过来找她,好像也没什么朋友。   但班上的同学,男生女生似乎都特别喜欢她。   她不解,把童禾的好人缘归结为,她家世好,大家巴结她。   可她看不到的地方,除了自己家世也不错,为什么却总是被孤立外,也看不到童禾对朋友的随和,会体恤别人的情绪,说话做事都很有分寸,有时候吃亏了也不介意,能顺手帮忙的事情都不会拒绝。   尤其是,童禾从来不和任何人提任何人的是非。   用宋叶声的话来说就是,“每次和余淼聊人八卦童禾在边上不参与不拒绝不打击的态度,让我觉得我和余淼就是俩俗人!”   童禾的回答是,“过多评判别人会浪费很多看到自己的时间。”   童禾才不是阿斯特瑞亚,童禾是弗丽嘉是雅典娜,充满智慧的女神啊。童禾听她说完反应平淡,低头拍拍自己的身上,然后两手一摊,“我的金带和钥匙是被你偷了吗?”   宋叶声两眼一翻,懒得理她。   裴杨喝完水,就往自己教室的方向走过去。孟延亦步亦趋地跟着,快到的时候裴杨问,“你不回自己班?”   孟延磨蹭了下,“没关系的……”   他把身后的号码牌撕了下来递给班长,然后跟孟延说,“回去吧,不太好。”   然后全班同学就目睹了孟延同学三步一回首的秋波明送过程。   一阵恶寒。   宋叶声刚好跑完回来,放下号码牌就跑,班长拽住她问,“怎么了?着什么急?”   她满头大汗,神色紧张,“童童从主席台上摔下来了!”   说完准备往主席台跑,人还没动就看见一个身影从身边急速穿过,她也紧追了上去。   班长想,   我去这是两个刚跑完长跑的人?祖国体育事业有望了啊。   到台下的时候同学已经给童禾做了简单的处理,老师正在赶去医务室叫人的路上,其实刚刚是宋叶声跑完步准备往回走得时候突然听见一声惊呼,回过头就看见童禾在台下吃痛地捂着脚踝,边上围满了人。   本能地以为她从台上掉了下来,老师催促她还号码牌,以超快的速度跑回去还了又再快速跑回来。裴杨挤进人群,低头问童禾怎么了。   边上的同学解释童禾中途准备喝水,下台阶的时候没踩稳摔了下来,扭伤脚了。   裴杨低头看着童禾的脚踝,又看了眼疼得满头大汗的童禾,一把打横抱起,甩下句,“我送她去医务室”就走了。   几个同学愣在原地,宋叶声骂了句什么大家没听清,就看她骂完就赶紧跟了上去。   宋叶声说的是,   妈的,没完了。   搞不懂你们这些年轻人。   两人在医务室等医生进来。童禾跟裴杨就在大眼瞪小眼,直到宋叶声进来,丢了个冰棒给童禾,童禾裂开嘴笑着准备拆,被裴杨一把抢下。   继续大眼瞪小眼……   有毛病吧还不让吃了?   裴杨把冰棒放到童禾的脚踝上,嘴上不耐烦地说,“不是让你吃的。”   童禾“哦”了一声,宋叶声看他俩这样要多别扭有多别扭,爱令智昏、降低智商果然是真的。   她这么想的时候完全没考虑过童禾这个学期成绩越来越好,大有排进年级前十的势头。   她随便往柜子上一靠,问裴杨,“搞什么啊?撩姑娘撩上瘾了?”   裴杨没理她。   童禾有些尴尬地拽了她一下,她推开童禾,走到裴杨面前,眼神很严肃地问,“你一大老爷们儿,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别废话。”   裴杨有些不耐烦了,痞气十足地冲她,“这是我和童禾之间的事儿。”   意思是,关你屁事。   宋叶声笑了,“你和童禾的事儿,你问过童禾愿意跟你有事儿了吗就在那儿自作多情?”   自作多情这四个字唤起了童禾的记忆,刺痛了她的神经。那天晚上裴杨让她别自作多情的场景又一次浮现眼前。   那之后很多个夜里她都睡不着,一躺下就是那个画面。   她拽了一下宋叶声,晃了晃她的手,眼神示意她别说了。然后转头对裴杨说,“裴同学,谢谢你。”   态度不言自明。   裴杨撇了撇嘴,点点头。   懂了。   转身就出了门,三秒钟后重重的关门声传了过来,吓得童禾一抖。   宋叶声骂“神经”,然后出去看医生好了没。   裴杨站在门外,靠着墙紧紧攒住手。   差一点,差一点就没忍住。   没忍住告诉她,童禾,我们家毁了,就因为你妈妈。 作者有话要说:   明后两天断更一下, 要考试…… 祝我好运。 别光看呀,记得评论啊~ 比心 ☆、只有今天美吗      晚自习下课,班主任把童禾叫去了办公室。   童禾思前想后也没猜出来,最近自己挺老实的啊,也没做什么会需要和班主任促膝长谈的事情。最后倒了办公室意外地看见了自己的爸妈。   班主任简答交代了下请他们来的目的:分班。   童禾的语数外成绩很好,理科成绩里物理能排进年级前十,生物差强人意但也不算糟糕,唯独化学,回回出分拉后腿,凡事碰上年级大排名,就能看见一路遥遥领先的童禾最后在化学成绩前败下阵来,夸张的时候一波就能被带下个二三十名。   但她的文科成绩却不错,班主任和童禾父母大概谈了一下,认为童禾的数学成绩优异,读文很有优势,即将步入高二,虽然理科实验班非常舍不得放弃这么一个优秀的学生,但为了她的以后考虑,读文大概更适合她。   童禾的父母对女儿的文理选择持尊重态度,认为学文学理并不重要,关键是童禾喜欢。但是A大附中的文科并不是强势,理科每年重本率全省瞩目,但文科在理科光环之下就黯淡多了。   童禾犹豫再三,想转学。   班主任怀疑自己听错了,跟童禾再确认了一遍,“童禾,我的意思是,你可以直接进文科实验班的。”   文科实验班人数不多,也就四十人不到,但童禾知道,这四十人里,能考进A大以上的也不过就是25人左右。这是过往前辈的经验总结,她们以自己的血泪史告诫学弟妹们:A附的文科真的不怎么样,要学文就转学去八中,八中全封闭式教学,文科势头极为强悍,学生也多为区县来的,老实本分没有那么多花花肠子。   童禾觉得自己在A附这一年学习的心思太受干扰了,再混下去不知道哪天就崩溃。   她很认真地和班主任对视,一字一句地解释,“我想去八中读文。”   班主任稳了稳思绪,转头询问童爸爸童妈妈的意见,童爸就跟女儿重复了一遍,确认她不是一时兴起而是斟酌过后的决定后,说,“自己的决定,自己负责?”   童禾点头,“嗯,自己负责。”   一个暑假后童禾就离开了A附,进入了八中。   她不知道的是,新学期开学前的分班表,裴杨重新考回了实验班,并且名字就在她前一位。   裴杨(五班)年级第一 文科第三名理科第一名   童禾(十班)年级第二文科第一名理科第十四名   两人的名字就在宣传栏上并排,裴杨以为新学期开学就能重回十班,见到童禾。但是直到老师把所有事情布置完他也没在十班看到童禾。   他随便找了个十班的女生问,“童禾选文了?”   女生一脸关爱智障的表情打量了下他,说,“你不知道吗?童禾转学了,去八中读文了。副校长这个暑假都快疯了,带着班主任跑了好几趟童禾家都没能拦住。”   她去了八中,在自己完全不知道的情况下。   他手放在口袋里,面上毫不在意,却握紧了拳头。   进入八中的童禾感受到了比A附更强化的训练,因为无论从师资力量还是生源上,八中都无法和A附抗衡,所以这几年八中校长就把重心放在了文科教学上,挖了好几个文科名师,不断加强对学生的监督,八中的文科地位才能在本省扶摇直上无法撼动。   所以八中的学生几乎没有娱乐可言,四人间的宿舍,每晚赛着熄灯。   八中的学生一开始对童禾这个A附转学生很好奇,以为她是成绩太差了才被迫转来八中学文,第一次摸底考试结束后,童禾摘下了第一名的桂冠,成功让八中学生对这个穿着朴素不太爱说话的转学生改观。   她也渐渐习惯了住校的生活,每周只能回一次家,周日上午上完课回家,当晚就要赶回学校上晚自习。   衣服自己洗,学校不允许用通讯设备,只有女生宿舍楼下有一个插卡电话机。   童禾爸爸心疼女儿,每次去看她就给她塞很多零食,童禾回宿舍就把零食分给舍友,她性格好,虽然长得漂亮但不摆架子,吃穿用度也和舍友一样,不搞特殊,再加上人大方,但凡有问题目的她都会不厌其烦讲给你听,所以很快就和新同学打成了一片,宿舍剩下三个人家境普通,但学习刻苦,有时候压力大了冲童禾凶一点她也不会太介意,下次有好东西还是记得分给大家,久而久之,宿舍几个女生都挺喜欢她的。   女生在一起时间久了,都逃不开夜聊的习惯。   有天晚上大家复习得晚了,躺在床上都睡不着觉,不知道谁突然提起“不如来聊天吧”,剩下的人纷纷附和,就小小声地躺在床上聊了起来。   先是某个老师的一些八卦……   然后就是校园流传已久的恐怖故事……   最后一个女孩突然问童禾,“你为什么要转来八中啊,A附多好啊……”   童禾沉默了一下,解释说,“八中学习氛围好啊,A附是大学式管理,比较自由开放,我觉得八中这样比较适合我,所以就转来了……”   几个女生点点头,分别表示赞同。   “听说A附里的学生都非富即贵啊……”“也没有吧……”   “A附早恋风气是不是挺严重的……”“啊?虽然比八中多但也不算严重吧……”   “童禾你这么漂亮肯定很多男孩子追……”“不多的,而且都是开玩笑那种……”   “那你有喜欢的人吗?”   童禾一改刚刚的有问必答,沉默了下来。   就在刚刚发问的人准备问童禾是睡着了吗的时候,宿管阿姨在门口嚷“407!还不睡觉!”   大家纷纷噤声,缩回了被子。没多久就都睡着了。   童禾仰躺着,盯着天花板出神。   喜欢的人吗?   一直很喜欢啊。   哪怕换一个环境,不再联系,他还是会偶尔出现在她的脑海里。   班里一个男生上台解数学题,他写“解”字的笔顺和裴杨很像。   周杰伦发了新专辑,她求小姑姑给她买了一张,回家的时候用CD机挂着耳机,假装是在练听力,实际上把这张专辑听了好几遍。   被几首悲情的歌弄得无比伤感,一个人在房间哭得一塌糊涂。   周杰伦唱:过往温柔已经被时间上锁。   岂止温柔。   *********************************************************   童禾再次见到裴杨,已经是她转学第二个学期的六月了。   A市举办了名著知识竞赛,她受邀当主持,裴杨代表A附参赛。   在台下的时候,市里教育局的负责和她对接的小年轻再三跟她强调了一些细节,并且感谢了她高二课业这么繁忙还过来帮忙主持,她笑着说要谢谢他们给自己这个机会啊,锻炼胆量。   小年轻被她笑得晃了神,很尴尬地低头继续搞手上的名单不敢抬头。   有点脸红……   配合她主持的是以前A附的一个男同学,个子很高,普通话字正腔圆,很有风度。   两人算是旧识,在后台闲聊了几句,男生的小女友就跑过来了,又是递水又是拍照,很是殷勤。   刚好各个学校的选手也在准备间,女生就嚷嚷说,“拍个合照呗A附的……”   她退到一边看他们合照,男主持突然喊她,“好歹也在A附红过,一起来啊……”   八中的同学在边上背稿,一听就笑童禾,“美女到哪里都吃香,快去快去,保证不报告老师。”   几个同学哄堂大笑。   她红着脸小跑过去,站在第二排。   小女生在镜头里看了半天,抬头跟她说,“小美女你往前一点,被挡到啦!”   几个男生给她让位,几个错身后她很诡异地站到了裴杨的前面。   裴杨比她转学前高了许多,或许是常打篮球锻炼的原因。她站在他身前,有些局促,脑袋刚好到裴杨下巴的位置。   裴杨低头看她。   小女生喊“一……二……三……A附美不美?”   A附拍照的同学齐声喊,“美——”   就此定格,女生拿着小相机就看回放。   一看刚才那张照片就乐了,“哎呦我的裴小哥,厉害了啊这眼神,是要溺毙谁啊?”   几个人就围了上来。   照片里,裴杨并没有看镜头,他低着头看着他侧前方一点的童禾,微微有些笑意的一张侧脸,要多深情有多深情。   几个参赛的学弟学妹不明所以,被一起来的学姐教做人。   乱七八糟的解释后事情就变成了,两人青梅竹马,无奈童禾被迫转学,一对有情人终成怨偶。几个学弟听完之后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啊凄凉哀婉啊,A附爱情故事啊……但是裴杨学长不是孟延学姐的男朋友吗?   果然距离不能产生美,只能产生小三!   后半段裴杨发现几个学弟学妹看他的眼光充满了仇视,顿时感觉莫名其妙。   比赛进行得很顺利,裴杨作为A附的主力,几乎抢答了大部分题目。   几个老师在台下不住点头,最后A附拿了一等奖,八中只遗憾拿了优秀奖。裴杨当之无愧地拿到了这场比赛的最佳选手。   童禾收完东西,和几个老师同学打完招呼就准备往外走,童爸爸今天有一个很重要的会议没办法过来接她,提前说好让她坐公交车回家。好在会场离家不算太远,公交车也能直达。   刚出大门下楼梯的时候一个穿白色套头卫衣的年轻男孩子叫住他,说“学姐我是A附初中部的,你真的很棒!”   说完没等童禾反应过来,人就跑没影了。童禾呆在原地,无奈地摇头笑笑。   A附的几个学生拿了奖,欢呼着簇拥着裴杨走了出来,在门口看到马路对面等公交车的童禾。   她换下刚才主持时候玫红色的连衣裙,穿着一件鹅黄色的短袖T恤,浅色的牛仔裤,将刚刚盘起来的头发散了下来。   脸上的妆还没卸。   看起来很清淡,但是眼妆里又藏有几分艳丽。   学弟看裴杨一直盯着马路对面出神,就鼓起勇气地对他说,“裴学长,童禾学姐今天超美的。”   裴杨笑,看眼学弟问他,“只有今天美吗?”   学弟不好意思地挠挠头,“那你们为什么要分手啊?”   裴杨大呼冤枉,然后揪着他问谁告诉他两人在一起过的,学弟甩锅正在和奖杯拍照的学姐,裴杨无奈,“没在一起过啊,不要传这些传言,对小姑娘名声不好。”   学弟抱着一种锲而不舍的精神,死缠烂打到底,咬牙继续逼问,“学长你喜欢童禾学姐吗?”   裴杨没理他,他也觉得逾越了,就掩饰尴尬一样地扎进拍照的人群。   人群外,裴杨看着刚刚坐上车的童禾,用只有自己听得到的声音说,“喜欢的。”   很喜欢。   他想起第一次见到童禾的时候,童禾还是个怯生生的小姑娘,因为转学不敢和班上的同学说话,发了试卷就知道藏起来试卷然后埋头哭。   那时候她还没现在那么漂亮,就是个皮肤白白的小姑娘,有点婴儿肥,因为哭多了偶尔眼睛肿得双眼皮都看不见了。   哪有现在这样——   这样让人移不开目光。   可是那时候他就有勇气挡在童禾面前,为她顶撞班主任,现在却隔着一条马路,不敢迈出向她走去的一步路。   童禾,能不能,再给我一点时间。   再等等我。 ☆、为你逃的课   暑假放假七天,这是这些准高三生最后的放纵了。   宋叶声和余淼已经发展到几乎每天都要来童禾家找她出去聚会的地步,晚上吃过饭三个人就在商场里逛街。   商场正在打折,余淼想买一条裙子,顺便给成功买一个小礼物,她和宋叶声在店里试了又试,童禾百无聊赖,但每次余淼试完衣服出来她都端正态度,做出详细深入的评价。   店员笑着给余淼拿了下一件然后心里把童禾骂了一万遍。   逛完街大包小包地往甜品店走,余淼一边感叹童禾眼光真好,一边惋惜刚才那件衬衫真好看,再便宜一点就好了。   童禾笑她,“你不给成功买那么贵的钢笔就能多买一件衬衫了。”   余淼抱起包装好的钢笔,咬咬牙,“那我选钢笔!”   宋叶声趁她没防备,伸手接过她手里装衣服的袋子,迅速地跑开,回头朝她说,“那裙子归我。”   余淼反应过来,追了上去,“没见过男人穿裙子!!!”   宋叶声也不生气,嘿嘿一笑然后把衣服丢给童禾说,“那给我小女神穿啊……”   童禾把衣服还给余淼,然后举手投降状,“杀了我,那背露的,我们余淼小朋友大概是要成功一个人看的……”   余淼低着头,小女生娇羞得不行,“成功……成功不是马上要过生日了吗?”   宋叶声经她提醒,想起来童禾今年生日因为八中上课逃不出来没过,于是搂着童禾说,“别怪哥们儿不记着你,待会儿请你吃甜品,算给你补过今年生日了……”   童禾连连作揖,“我可谢谢你,求您二十五岁后别把我生日再记这么牢了!”   余淼接话,“甜品?!我要吃杨枝甘露!!!”   童禾认真思考了一下,对她解释,“我觉得你还是比较适合成功鸡汤。”   宋叶声拦在余淼要揍童禾之前让童禾快跑。   三个人最后找了一家还不错的甜品店,一边点餐一边有一搭没一搭地开始闲聊。余淼一直抱怨这次物理竞赛成功只拿了二等奖,还挺失落的,不过裴杨拿了一等奖,听说高考能加分。   宋叶声在边上给她递眼色,她完全没收到,自顾自地说到。   “听说裴杨爸妈离婚了……”   “裴杨现在有这个一等奖加持,应该不满足上A大了吧,top2随便挑啊他成绩本来就很好……”   “成功准备了这么久……裴杨还是临时决定去参加的呢……”   宋叶声败了,咳嗽都快咳穿嗓子了。   童禾低着头看菜单,听她一直咳嗽于是抬头问,“嗓子不好?给你加份雪梨?”   宋叶声白她一眼,“点份猪心好不好让你不识好人心。”   童禾嘻嘻地笑,冲着她撒娇,“好啦好啦,我们烟雨大人有大量……”   不明所以的余淼目睹了一场单方面的碾压……   并决定以后绝不再惹宋叶声生气——   实在是,太可怕了。   心疼童禾。   童禾被收拾之后笑眯眯地低头继续点餐,却在低头那一瞬就暴露了所有悲伤的情绪。   身边的宋叶声和余淼还在就成功的问题开着玩笑,她却在想,裴阿姨怎么和裴叔叔离婚了呢?裴阿姨那么温柔漂亮,裴杨以后会去top2吗?那他不是要去北京了?   会不会再也没办法见面了?   尽管心里吐槽自己没骨气一百次,但一百零一次的时候,童禾还是站在了放学的A附门口。   她跟老师请假说自己身体不舒服,想回家休息半天,老师看她一贯老实,成绩又那么优秀不作他想,只是怀疑是不是一直苦学太累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批了她半天假,但前提是要家长同意。   她打电话给童爸爸,说自己太辛苦了,想回家休息半天,童爸爸一直心疼女儿,想着才开学,而且也就一个晚自习,就同意了,问了童禾需不需要过去接她,童禾连忙拒绝了。   七月的A市,热浪阵阵。树上都是蝉的嘶鸣,童禾坐了公交车转了几趟车才到达A附,在门口等了很久。   门卫大爷看她在门口等着又热又晒,就问她是不是等朋友,要不要到传达室等。她进了传达室,看着还没下课的校园,突然涌起一阵熟悉感。   好像才一年,学校也没什么变化,但是为什么会有一种陌生感呢?   看门的大爷把风扇调了调,然后那个老旧的风扇就开始吱吱呀呀晃头,大爷问她,“等朋友?”   她点点头,“嗯。”   大爷超里面抬抬下巴,说,“都是天之骄子啊……”语气间颇为自豪。   铃声响了,高中部的下午放学铃声。一群学生涌了出来,一个男生站在门口停了半天,最后才被同学搂着肩膀推走。   童禾想起以前高一刚来的五班班主任说,A附学生出门的状态可以看出是几年级的学生,高一的都是看起来朝气蓬勃脚下跟老太太一样慢慢悠悠晃荡,高二步伐沉稳不徐不疾,高三的,都恨不得坐火箭上下学。   看刚才的男生,应该是高一的吧。童禾心想,有点眼熟怎么回事?   等了很久才看见裴杨一个人慢慢悠悠地走在最后,这个人怎么一点都不像高三生啊,火箭精神呢?   她跟大爷道声谢,然后走出了传达室。   等童禾走到裴杨面前,他才反应过来,有些意外,组织了半天语言一时不知道说什么,最后支吾着问她“怎么来了?”   童禾撒了个小谎,说是A附还有些手续还没办。鬼知道都转学一年了还能有什么手续,反正裴杨也没做细想。   童禾酝酿了半天,手里拽着书包的带子,包被拽得一上一下的,“有空吗?聊会儿?”   裴杨不可置信地看了眼童禾,“你逃课了”   童禾尴尬地点点头。   裴杨无奈地笑了,接过她的书包说,“走吧,语文晚自习,不上了,请你吃饭。”   两人就在校门口的饭店里坐了下来,童禾很少外食,也不知道以前A附还有这么个地方,一时新奇,瞪大眼睛打量着店里的摆设。   店里都是A附的学生,两个穿着初中部校服的学生,一男一女正对着扒拉着饭,眼睛一直没离开书本。   童禾惊叹,好爱学习的初中生啊……   裴杨点好餐后坐到了她的对面,细心地把筷子擦干净递给她,说“给你点了鸡汁杏鲍菇面,可以吗?”   童禾点点头。   反正吃什么不重要。   很快饭就上了,老板娘打趣裴杨,说“小伙子终于不一个人来了?”   老板在边上收钱,搭腔说,“A附传统啊,还以为你能坚持到毕业打破……”   童禾没明白,裴杨笑笑,然后对童禾比口型说,“看你周围。”   童禾打量了下身边,才惊觉——   怎么都是一对一对的!   裴杨得瑟地笑,然后把饭往前推了推,让她趁热吃。   童禾爱吃鸡汁杏鲍菇面,但她很讨厌吃一切菇类的东西,吃面前一点一点地把面里的菇挑了出来,裴杨准备吃饭,看到她一脸严肃地在挑菇,觉得好笑,伸着筷子压下她准备往外扔菇的筷子。   她正扔得起劲,被突然打断,“诶”了一声抬头看他。   “你在家不敢挑食吧?”   当然不敢,童妈妈家教甚严,规定舀多少饭吃多少,夹多少菜吃多少,童禾小的时候闹脾气不肯把饭吃完,童妈妈真的把碗一收说,“舀之前问过你,你没说吃不完,不吃就别吃,晚饭就吃午饭剩下的,饭前也不准吃零食。”   然后她就眼巴巴地盯着童爸爸,饿了一下午。   童爸爸心疼女儿,但在教育的事上绝不敢忤逆童妈妈,只好狠狠心安慰她,“下次午饭不能浪费了知道吧”,偷偷塞给她一袋饼干。   最后连带着童爸爸一起被童妈妈罚洗碗。   她从那之后一次弄怕了,再也不敢在家挑食或者浪费粮食,但出来吃饭很自由,本以为没人管了,结果裴杨又提起这件事,让她回想起了当时被童妈妈惩罚的恐惧……   “菇的味道很怪啊……”   裴杨笑了,拿了双新的筷子把她碗里的菇全部挑到自己碗里,“以后不吃的和吃不完的给我,不要浪费粮食。”   童禾“哦”了一声,乖乖低头吃面——   哪里还敢浪费,脸都红炸了好吧。    ☆、我们北京见   匆匆吃碗面,被裴杨拒绝了付钱的请求后,乖顺地跟在他身后看他付完钱,老板一脸耐人寻味的表情,找钱的时候对她说,“小姑娘下次来不要钱,我记在小裴的账上。”   童禾睁大眼问裴杨,“你在这家店记了很多账吗?”   老板哈哈大笑,裴杨也是一脸无奈。   出门的时候童禾走在后面,被一个男生撞了个满怀。连声道歉,男生扔下一句“没事”,迅速地往外走去,童禾懵了,这男生不是刚刚在校门口那个吗?他不是正准备进店吃饭?   被撞的连饭都不吃了?   裴杨推着车走到她身边,顺着她的目光什么也没看到,他把她的包从左肩换到右肩,说,“回神了,我可是连师太的课都翘了,你在这儿发什么呆?”   童禾连忙回神,跟着他往外走去。   裴杨把童禾带到了临江的一个广场,因为在滨江大桥下面,人不太多,很安静。   他找了个位置,把自己的包往台阶一丢,示意童禾坐。童禾摇摇头。   “我站着就行。”   裴杨没有勉强,点头问她找自己什么事,这么着急,连课都翘了。   童禾在那里磨磨唧唧半天,憋不出一句话。   最后裴杨无奈,近上她跟前,问她,“你是不是听说什么了?”   童禾彻底语无伦次了,眼神飘忽地顾左右言其他,“什么啊,没有听说什么的,哦就是你拿物理竞赛一等奖了呗,恭喜恭喜啊……”   裴杨“嗤”地笑了出来,伸出食指戳戳她的脑门,“别装……童禾在撒谎这件事上,也就是我刚认识她那个年纪的水平……”   她丧气了,耷拉着肩膀,犹豫了好半天才鼓起勇气问他,“听说,你爸妈……”   他回头看她,好不容易鼓起的勇气又被他一个眼神戳破,窸窸窣窣地往外把气全部漏光了。   “嗯……离婚了。”她没想到他会主动回答,不知道该接什么话才能安慰到他,于是只好伸出手,像哄小朋友一样轻轻顺他的背,“别太难过啊……离婚也不是什么大事的……”   裴杨盯着她,神色有些奇怪。气氛一下很尴尬,没人说话,童禾给她顺气儿的手僵在一半,刚准备放下的时候裴杨问她,“童禾,喜欢我?”   她被他突如其来的发问击中,心跳停了一秒后以更快的频率在耳腔轰隆隆地响了起来。   童禾发誓,如果此刻有一面镜子,那她一定是从头到脚趾都是粉红色的。   全身的血液几乎都咆哮着翻滚上了脑门。   裴杨见他不回答,眼神继续死死盯住她的眼睛,然后进一步进攻,“喜欢我,嗯?”   像是所有意识都在他的攻击下节节溃败,所剩一点理智都被抛之九霄云外,她只能机械地点点头。   她的回答取悦了裴杨。   他走上前去,伸手环抱住了她。她小而挺翘的鼻子正正地抵在他胸前,他将下巴搁置在她的头顶,轻声问她,“等等我,好吗?”   童禾不解,想抬头问他“等什么”,他下巴稍稍用力,扼制了她的举动,他缓缓地把脸低下,埋在她的肩膀上,细细地嗅着她头发的香气。   良久,他缓缓说,“现在不可以,再等等我,好吗?”   虽然不明白他口中的“不可以”和“再等等”是什么意思,但她还是伸手抱住了他,然后颠了颠脚尖,小小声地回答,“好呀。”   两人没在外面待太久,裴杨就把童禾送了回去。   到童家楼下的时候,他冲童谣摇摇手,然后目送她上楼。童谣往前走了几步,他看见童禾消失在楼道后,脸上的表情瞬时就很沮丧。   就好像……快要失去什么。   就在他收拾好心情准备转身的时候,刚刚消失在楼梯口的童禾又冲了出来,然后快速地在他脸上亲了一下,说了一句“晚安”,还没等裴杨反应过来就跑了回去。   裴杨留在原地,手指轻轻拂过她刚刚亲的地方,心里纠结的情绪几乎蔓延全身。他想冲上楼去,告诉她,“童禾,我们私奔吧。”   离开这里。   只有我和你,裴杨和童禾。   但是不可以,他转身,一步一步超家的方向走去,步伐尽是沉重。   那个家,摧毁了他对美好的一切幻想,也摧毁了他和童禾的所有可能。   到家的时候已经是九点半,裴妈妈从房间出来,看到他的时候有些意外,“刚准备给你同学打电话,你们班主任说你晚自习不见了,跑哪儿去了?”   他把书包往沙发上一扔,整个人深深地陷了进去,看起来很累,“心情不好,出去散散心。”   裴妈妈把他的书包放回了房间,出来的时候顺便在厨房冲了杯牛奶递给他,看着自己儿子现在这样,几乎一夕长大,心里充满了愧疚。   “小杨,这件事和你无关,是你爸太龌龊了……”   “妈——”他打断了裴妈妈。   裴妈妈叹气,“好,不说了。你把心思放在学习上,孟延那姑娘的事,你真的不要再掺和了。”   他怒气被激起,几乎控制不住地朝着裴妈妈喊道,“我怎么能不掺和,我不掺和,难道让孟延去告爸爸?”   裴妈妈愣住,然后闭上了眼睛,一行眼泪顺着她的脸颊流下,裴妈妈老了许多,也不再像从前那样时髦靓丽,神态间有些疲惫。   “裴杨,这一切都是你爸爸自找的。”   裴杨跌坐在沙发上,抱着头深深地弯下腰,头紧紧地埋在膝盖间,身子有些颤抖。那些照片、争吵的画面时时浮现,他闷声说,“我知道,但他是我爸。”   一旁的裴妈妈起身,满脸泪水。她背对着裴杨,在进卧室之前只对他说了最后一句话,“裴杨,我的前半辈子陪给了你父亲,你难道要再配上你一生的幸福吗?”   ************************************************************   童禾怀疑,那一晚只是一个梦。   美好迤逦,在梦醒之后,她又恢复了以往的生活,苦行僧式的学习和生活。偶尔裴杨会给她写信,寄到他们宿舍楼下的信箱里,她拆开信发现就一两行话。   “童禾,我挺好,复习别太累。”   “童禾,月考第二名,被骂了。”   “童禾,一起去北京好吗?”   信的频率不高,但是童禾不知道的是,无数个夜里,对着书本最后复习到疲倦的裴杨会一遍一遍地在草稿本上写她的名字。   童禾、童禾、童禾。   高考前最后一封信写得很长,裴杨在信里写,“童禾,看到上次月考全市排名了,恭喜你。看到自己的名字和你并排,觉得很开心。高考成绩出来后不出意外我会去北京,你也去北京吧,好吗?高考前不要太紧张,适当放松。我们高考后见。”   童禾给他回了信,信上只有一行字,“嗯,去北京。”   高考结束后没多久,他们就拿到了参考答案各自估分,童禾觉得自己的成绩不出意外能上B大,A大也早已向她抛出了橄榄枝。   成绩出来后,裴杨理科全市第一,童禾全市文科第二。童禾看到新闻后兴冲冲地跟妈妈说出去一趟,晚点回来。童妈妈让她别疯玩早点回家就没管她了。   她在水果店打了裴家的座机,接电话的是一个女孩子,童禾一下就听出了声音是孟延的。   孟延在电话那头问,“喂……喂……裴杨吗?”   她像被什么可怕的虫子叮咬一般地迅速挂断电话。   在家门口坐了很久,直到裴杨找到她,夜色已深,小区里的路灯不算太亮,她抬起头,裴杨却被她眼睛里的亮光灼伤了。   她看着面前一言不发的裴杨,呼吸有些重,不敢问,怕听到让自己难过的回答。   裴杨默默地坐到了她的身边,抬头看天上,“小时候还能看到星星,现在都看不到了啊……”   童禾抬头,看了看天上,一片发亮的蓝光之间,隐隐约约有一两颗星星。   她没说话,但是察觉到了裴杨的紧张。   过了一会儿裴杨不再抬头,随手捡了块石头在地上乱画。   “裴杨,你和孟延……”   还没来得及问完,就被裴杨打断了,“对不起啊童禾……”   一盆冷水从头浇了下来,把她淋了个结结实实。   七月里,她从未感觉到如此寒冷的七月,像是有一个皱巴巴的气球放在胸口,被人一点一点地吹涨,憋闷得她喘不过气来,然后不知道又是谁,砰地把气球戳破。   心里一滩碎屑。   她点点头,说“第三次。”   裴杨不明白,测过脸看她,童禾的姿势和表情没有变化,只是目光空洞地盯着前方,说,“第三次,第一次是高一开学,第二次是我生日,裴杨,这是第三次,也是最后一次。”   说完起身往家里走去。   裴杨一个人保持着刚才的姿势,低着头继续写写画画。   等到凌晨他才揉了揉膝盖,一瘸一拐地离开了童家。   地上是童禾和裴杨的名字,不同的是,童禾的名字被反复描画,裴杨的名字在她的名字前,很是担单薄,只有名字后的一个淡淡的痕迹,小小地写着“喜欢”。   裴杨喜欢童禾。   当晚一场大雨,把一句话洗刷得干干净净。    ☆、一路向北离开有你的季节      童家客厅,上午九点。   A大招生办的老师正和童家父母、童禾商讨童禾进入A大的事宜。其实以童禾的成绩,完全可以进入top2,但是省内排名并不占优势,专业选择上也没有那么自由,A大可以为童禾提供选专业的自由,和入学奖学金。某个年轻女老师特意强调了下A大这几年的保研率。童禾听到这个理由歪头认真脸地对招生办老师说,“可是我想学中文呀……”   又不是什么热门专业。   招生办老师擦擦汗,分析了下现在的就业形势,大概深意就是中文的就业面虽然很广,但并不是童禾的上乘之选。   童爸爸憨厚地笑了,说只要童禾愿意,学什么都行。   童妈妈在旁边也是一副不置可否的样子,高深莫测地在童禾和几个老师之间打转。   几个老师交换了下目光,觉得挖童禾大概没戏了。   童禾起身给几个老师添了水,然后很诚恳地说,“我本来就打算去A大文学院了呀。”   老师们很诧异,童禾继续解释,“我很喜欢贵校文学院的孟教授,将来有意跟着她继续深造。”   孟教授是A大文学院的资深教授,主要研究方向是西方文论,也是A大在这一块的学科带头人,治学态度非常严谨,对学生严格不失关怀,算是A大一块金灿灿的招牌。   几个老师听童禾这么一说,瞬时舒了口气。刚才的女老师刚好是文学院研究生毕业的,拉着童禾聊了很久孟教授这几年的学术研究,并对童禾的聪慧大加赞扬。   算是形成了默契,后来还有几个学校想要登门拜访,都被童爸婉言谢绝了。   女儿愿意大学留在自己身边,高兴还来不及。虽然top2的招牌比A大更响亮,而且他也没想明白童禾为什么突然铁了心地要去A大,但不管怎么说,小棉袄又在身边了。   还能时时刻刻监督着那些妄图拱他家这颗小白菜的猪们……   童妈妈虽然没有对童禾的决定发表什么意见,但是在某天童爸出差,童妈带童禾出去吃饭的时候,还是若无其事地点了一句,“决定不能为别人做,自己要为自己的人生负责。”   看破不说破,童禾觉得自己的妈的智商太高,暗自为爸爸捏了把冷汗。   很是狗腿地给妈妈夹了菜,笑得眼睛跟小月牙似的,“知道!”   童禾去了A大这件事情,最后裴杨还是几经辗转后,才在毕业聚会上从以前的同学嘴里得知。大家都说童禾疯了,这么高的分数不去B大,留在A大学了个毫无用处的中文专业。   虽然流言多半不解,但也有人说童禾聪明,在A大当龙头而不是B大凤尾,能有更多的机会和平台,几个曾经很欣赏童禾的男生对她选择中文很是赞赏,认为以童禾的理解能力和文字功底,选择自己喜欢的专业才算不忘初心,要是真的随大流往赚钱的专业里钻,他们反而觉得意外。   聚会上成功把女朋友余淼带来了,有人知道余淼是以前常来实验班找童禾的两个小姑娘之一,连问她有没有什么□□,搞得余淼很尴尬地表示自己对此毫不知情,但绝对相信童禾有自己的打算。   孟延撇撇嘴,“她家那么有钱,根本不用在乎好吧,大不了毕业就出国啊,A大这几年的本科出国率不也高的吓人吗?大不了毕业用钱堆出国咯,top2根本不在眼里吧。”   一时间没人接话,场面迅速冷了下来。几个男生尴尬地招呼大家吃菜吃菜,女生笑而不语地摇摇头,内心里对孟延这番酸溜溜的言论很是鄙夷。   孟延怎么进的实验班他们不知道,后来几次月考明明掉出了前五十却还能留在实验班,高考成绩也不理想,创下了A附实验班历史新低,勉强够了个一本,班主任一年的奖金险些报销。   余淼本身不是一个特别擅长说话的人,这几年和宋叶声呆久了也学了她的牙尖嘴利,轻笑了声,没忍住反驳她,“我就呵呵了,童禾的高考成绩是她家用钱凑出来的?下一句话该不是要说‘童禾爸妈的钱又不是童禾的钱’了?拜托,小学毕业很久了吧说这种话。”   成功在一旁,用左手覆盖住她的右手,示意她,少说几句。   她暗暗握拳,乖乖闭嘴。   一个女生很咋呼地“啊”了一声,伸长筷子开始夹菜,“原来有蜜汁红枣啊,快吃快吃……”   她边上的女生被她转移话题的功力逗笑,噗嗤笑了出来,还蜜汁红枣咧,简直蜜汁尴尬……   裴杨全程坐在角落里低头捣弄手机,没有对这一切发表任何看法。几次孟延给他夹菜,到散场的时候碗里的菜一点没动。   孟延不解,手机里到底有什么好东西,把他魂都勾掉了?   那是他高考结束后,裴妈妈送他的一部滑盖诺基亚,他换了一张裴妈妈不用的旧卡,偶尔就研究一下。孟延凑过头去,发现他低着头在玩贪食蛇,那条长长的贪婪之蛇几乎要覆盖住整个屏幕——   对面女生说了一句,“A大那么变态的男女比率,童禾去了肯定会被追疯了吧?诶?听说七班那个追过童禾的路鸣尧也考了A大?”   贪吃蛇几乎毫不犹豫地撞上了边框,手机震动了一下,game over.   吃饭结束后有人提议去KTV唱歌,有男生刚刚喝了酒,大胆地提议叫上童禾出来,然后怂恿余淼给童禾打电话,余淼想融入成功的生活圈里,所以不好意思拒绝,但是……   偷偷打量了一眼还在低头搞手机的上瘾少年,又和成功交换了下目光,成功体恤地顺顺她的头毛,说,“打一个吧,大家老同学,她不来也没关系,很晚了。”   她乖乖地点头,拿起小手机跑到一遍打了童禾的电话。裴杨微微侧了下目光——是个手机号,不是座机。   买手机了?   号码自己也没有,他叹气。   电话响了三声后童禾接了起来,一听余淼正在和成功一起参加同学聚会,就打趣她,“可以啊……成功同志终于开窍了,十班家属这个帽子真是扎扎实实扣你脑门儿上了,来来来,淼淼谈谈感受,我下次也叶声交流一下。”   在二三十号人注视下打这通电话的余淼迅速羞红了脸,不动声色地讲着电话然后用拇指去够音量键——   刚刚音量好像还挺大的,这些人听见没啊,这个死童禾!   成功掩嘴轻咳一声,余淼从他的表情里获取了信息,这是听到了啊。怪不得几个人偷笑。   班长在边上笑,“怎么样啊十班家属,童禾来不来?”   十班家属个头!余淼找回话题,对电话那头说,“聚会结束了准备去唱歌呢,你来不来?”   童禾沉默……   班长看余淼的表情就知道童禾大概要拒绝,接过手机乐呵呵地对童禾解释,“童禾,是我啊张健,准备去唱歌呢……嗯……都在……来呗老同学一场……对啊就朝晖路那边的那家……行行那你直接过去我们在那儿等你。好拜拜。”   挂了电话,朝同学眨眨眼说,“一会儿来,让我们先过去。”   KTV离吃饭地方不远,一行人晃荡晃荡地就过去了,裴杨跟在人群最后,孟延跟在他身边。   离人群一定距离的时候,孟延突然问他,“裴杨,你是不是喜欢童禾?”   裴杨没说话,孟延觉得不甘心,咬咬牙又追问,“裴杨,你对……”   裴杨终于停下脚步,转身正视她,“对,喜欢,从小喜欢到大。怎么样?满意了?孟延,如果不是因为……”他噎住了后半句话,克制自己不发火,“总之,你想要的都已经得到了,孟延,做人不能太贪心。”   “我贪心?那我做错了什么?如果不是因为你爸,我现在和我姐姐还很开心地生活在一起,凭什么你喜欢童禾就应该和童禾在一起,那我对你呢?”   裴杨自嘲地笑了,“你对我?如果早知道你对我会这样,当时我就不应该送你去校医室。”   算是彻底地否定了两人的一切,孟延面如死灰。许久才咬牙切齿地对裴杨说,“你爸爸毁了我的幸福,你觉得我会放手让你和童禾在一起吗?”   眼神里的仇视如毒蛇。   裴杨笑了,“我压根儿就没这个奢望了……孟延,你觉得这样有意思吗?”   没有听孟延的回答,他加快步伐追上了大部队。   童禾到的时候大家已经唱high了,几个男生已经去厕所吐了一轮,她一进门就被余淼拉了过去,班长朝她挥手,她点点头笑着坐到了余淼身边。   成功在给余淼剥瓜子,她看着平时面无表情的成功一本正经地埋首剥瓜子,大夸余淼□□得真好,逗得余淼红着脸打她。   边上的女生跟她打招呼,KTV灯光很暗,但女生暗自叹了口气……怎么觉得童禾越来越漂亮了啊。   他们的位置就在点歌机的旁边,有人遥控指挥余淼给自己点首歌,然后嚷嚷着让她给自己插歌。班长招呼着大家,那个男生撕心裂肺地吼完死了都要爱,然后欢呼声响起,大家很是配合,他下台继续点歌,然后朝裴杨抬抬下巴,“裴杨,别低着头玩儿那个破游戏,唱什么?”   裴杨这才收起手机抬头,目光穿过点歌的男孩,落在了童禾身上。   “《一路向北》。”   女生一片欢呼,调侃他说没事儿,一路向北就一路向北吧,反正孟妹妹陪着,唱这么伤感的歌儿算怎么回事儿。   然而还是默默地听裴杨唱完了整首歌。   童禾一直低着头,有时候微微侧着身子和边上的人聊天,好像全没有在意他在唱歌,但当他唱到“我一路向北,离开有你的季节。你说你好累,已无法再爱上谁。风在山路吹,过往的画面全都是我不对,细数惭愧,我伤你几回。”的时候,坐在一边的余淼感觉到了童禾身体微微的颤抖。   痴男怨女啊……   余淼叹气,成功应声把手里的瓜子仁儿放在了她的手心里,在她抬头的时候朝她笑着眨眨眼:我们不是好的很吗?   余淼笑了,一口吃掉了成功剥了半个多小时的瓜子。    ☆、我们试一试?      进入大学的童禾常常觉得过去都是一个长久的梦。在这个梦里的笑和泪水都是真实的,但人却是虚幻的,她和裴杨彻底失去了联系,知道他去了北京,去了心仪的大学,其余所知无几。   她留在A市,过起了高中生一样的大学生活。宿舍是六人间,有独立卫浴,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和他们相处的时候总觉得力不从心,关系也不差,但好像也不好。   大家的关系就陷在碰面的时候点点头打声招呼,或者谁洗完衣服忘记晾了影响了下一个这样鸡毛蒜皮的小事,在童禾第二次发现自己放在宿舍的护肤品无端少了很多后,她选择了沉默。   但第三次,她发现那瓶透明玻璃瓶里的液体不但没有少,反而高出了原先的位置,她愤怒了。   席元元是宋叶声的发小,宋叶声和余淼成功一起去了广州,成功考入了Z大,宋叶声和余淼则进入了外语大学,走前宋叶声介绍了自己的发小给童禾认识,并叮嘱她好好看着童禾,一旦有早恋的苗头立马如实汇报,席元元踹了一脚宋叶声,“当我保镖还是保姆?”   宋叶声轻佻地用手勾了勾她的下巴,“当然是我的挚爱……”没忍住笑,然后一本正经地解释,“我小女神以前遇人不淑喜欢上了个渣男,被截胡了,我觉得她眼睛长那么漂亮估计也就是个装饰用,还不如我家灯泡好使,拜托啦挚爱,帮忙盯着点儿,你老江湖了……”   席元元前半段还听得津津有味,以为有什么惊天八卦,被最后一句气得冒烟,一时没把门儿就飙出一句,“艹!去你妈的老江湖!”   童禾瞪着眼看着两人一来一往,想说:你才灯泡,你全家都灯泡!   A大分完宿舍,童禾惊喜地发现席元元就住她对面宿舍,文学院从A区一楼排到六楼,B区一楼到四楼刚好是席元元他们数学系,和宿舍相处尴尬,她几次努力无果后放弃了,每天都和席元元厮混。   这次化妆水无端多出来,她算是彻底无语了。席元元看她一天表情不善,就多嘴问了一句,一听就怒气值飙升准备去她宿舍,被她拦了下来,“算了,宿舍不查寝,以后大不了回家住吧,不想为这种事闹得难堪……可能她也不是故意的……”   席元元不可思议地盯着童禾半天,“我去……宋叶声果然没说错,怂死你算了!”   童禾就是怂,或者说,她其实特别不愿意和人起争执。有些事情能忍则忍,没必要事事做绝。   但是这一次的忍耐给童禾带来了不小的祸乱。   起因是宿舍一个女孩子每天都在床上和男朋友打电话打到半夜,其他舍友规劝无果也都包子了,最后这女生居然把男友带回了宿舍,回到的时候几个小女生都穿着睡衣,有一个更是刚刚洗完澡从阳台回来——穿得很是清凉。   这特么的就不能忍了。   于是就吵了起来,引来周围宿舍的围观。席元元和童禾正好从外面回来,见她们吵得厉害就上去拉架,结果为首的女孩子冲着童禾嚷,“别他丨妈在这装好人,她往你护肤品里兑水的事儿你不会不知道吧?”   那个女生气得浑身直颤,指着童禾说她诽谤。   席元元拍掉了她伸出的手指,满脸不虞,“说话就说话,别在那儿指指指,你敢做了就不怕别人知道,童禾什么人品?知道你那点儿破事儿就往肚子里咽了,别老逮着老实人欺负!”   周围宿舍的赶紧进来拉架,各种劝。   在各种目光注视下童禾算是忍到临界点了,把东西胡乱往行李箱里一塞说,“你们慢吵,我申请换宿舍。”   两周后,童禾换了宿舍。   搬进了一个混合宿舍,宿舍四个人,两个是体育学院的、一个土木工程的妹子加上童禾。换了宿舍后,童禾迅速地找到了久违的轻松感觉,几个女生都挺好相处,体育学院俩妹子是双胞胎姐妹,姐姐叫陆一,妹妹叫陆瑶,都练长跑的,没事就晃着童禾的小细胳膊说,“太细了太细了,就你内腿儿,还没我胳膊粗!”然后架着童禾跟她们一起跑步,一开始童禾还很吃力,后来渐渐喜欢上这项运动,她俩不在也能自己去跑几圈。   土木工程的妹子叫陶陶,据说是土木院花,陆一拿着个笑她的时候她就狂翻白眼,“得了吧,就我大土木的男女比,是个女的都能叫院花。就我们班那路鸣尧,套个发套就靓绝西三楼。”   西三楼是工科教学楼,A大著名和尚庙,有传言建楼以前是一大片坟场,校领导一看,这么大块地儿不能空着啊,加建了个工科教学楼,说是男生阳气镇场。当然,这只是传言,但是在西三是真没几个妹子。   几个女生笑得东倒西歪,童禾想,这个路鸣尧,不是那个路鸣尧吧……   结果不出所料,还真是。   三八妇女节的前一天,是A大传统节日女生节,由男生组织给女生福利,像童禾这种文学院,一个班没几个男生,女生节都过得很马虎,但是工科系就不一样啦,男生多,随便凑凑都能给本班唯一唯二的女生送不错的礼物了。   陶陶是他们班唯二的女生之一。   在女生节这天,她们班的男生在楼下拉了横幅,“平日纵有凌云志,近日甘当群下臣。——祝土木xx陶陶、严呵女生节快乐!”路鸣尧在草坪上抱着吉他唱了首《可爱女人》,引得全楼沸腾。   在人群里,他抬头,一眼看见了陶陶身边的童禾。   一曲唱完,就在大家还在欢呼的时候,他突然凑近话筒,对着楼上说,“这首歌,替土木班男生送给土木班两个可爱女人,替我自己送给我心里的那个可爱女人——”   童禾有种不祥的预感。   “童禾。”   果然,此起彼伏的玩笑声和起哄声,童禾按耐住想朝楼下倒水的冲动,面无表情地看着一脸深情的路鸣尧和沸腾的人群,然后回了宿舍。   果然是一场惊喜,惊得是她,喜的是宿舍几个妹子。嗅着八卦的味道就进来了,对她严加拷问,她挑了点重点,大概就是:两人初中同班过一阵,他闹着玩儿的。   陆一不敢苟同了,摸着下巴摇头,“我看他那样也不像开玩笑啊,童禾,造孽啊……”   陶陶忙点头,“对啊童禾,路鸣尧在我们系名声不错的,不如收了吧……”坏笑一下,被童禾一记眼神扫得立马倒戈,“哼!我们童禾才不会被糖衣炮弹攻克!”   如果一记糖衣炮弹不行呢?   那就多几座嘛……   反正从那之后,路鸣尧又开始了漫长的追求之路。童禾有时候都讶异他哪儿来的毅力,能对自己的冷脸毫不在意,简直无孔不入无坚不摧无事不做了。   如果说,以前的路鸣尧只会一点送咖啡的低级招数,那现在的路鸣尧无疑是进阶版的路鸣尧了。他从陶陶等人下手,席元元一开始持观望态度,反正这样的男士童禾处理得多了,完全不看好,后来听宋叶声讲了一点,对这个路鸣尧几乎要拍手叫绝了。   反正宋叶声也是从余淼那里听来的,总结起来就是——烈女怕缠郎。尤其听说他人品不错之后,有时候和童禾一起,碰见故意装偶遇的路鸣尧她还会给对方一个鼓励的眼神。   一个漂亮的女生很难追,   一个漂亮的并且心有所属的女生更难追,   但像童禾这样的,漂亮并且心有所属,还一属属好多年的女生,估计是地狱模式了。   席元元多次给路鸣尧担当狗头军师,被童禾一再拒绝,两人借由追童禾这件事,迅速地发展了一段革命友谊。   但席元元却觉得自己越帮忙心里越不是滋味儿。   一定是失败次数太多造成的自信心挫败综合症!她这么安慰自己。   最后一次路鸣尧得了情报,在只有童禾一人的教室堵了她。   童禾看着面前鲜红的玫瑰,心情复杂。   “我爸说,初中同学之间的友谊最单纯,要好好珍惜……”抬头直视路鸣尧,“所以我没有像对其他人那样当众驳你的面子。路鸣尧,我很欣赏你,你聪明帅气执着努力我都知道,但我不喜欢你,一点!也!不!喜!欢。如果你连这点情分都不想要了,就继续这样吧。”   说完收拾了东西就离开了教室,路鸣尧看着桌上的花发了良久的呆,最后出门的时候把花塞进了楼道的垃圾桶里。   一个人在校门口的烧烤店喝闷酒,过了一会儿席元元抱着那束残缺的花的“尸体”坐到他身边,跟老板要了几个小菜一副碗筷。   “拿花撒什么气啊,不是钱买的?”   路鸣尧撑着酒瓶子,抬头看她,伸出了一个“七”字的手型,含含糊糊地说,“七年,我他妈喜欢了她七年!”   他白皙的脸泛着酒后的红色,眼睛也红红的,席元元分不清他是喝多了还是哭过,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只好拍拍他说,“哥们儿!童童吧……啥都好,就是这眼神儿,实在糟心!”   路鸣尧自嘲一笑,“裴杨嘛……我知道……”他右手的食指狠狠地戳着自己,“但他不是去北京了吗?他不是有女朋友了吗?他就这么好?值得童禾为他这样守着?!”   他动静太大,引得周围桌的人纷纷侧目。   席元元连忙向他们致以歉意的笑,然后不好意思地说,“喝多了喝多了……别一般见识……”   他又一口喝掉了杯子里剩下的酒,然后发着呆。   抬头看了眼正在吃花蛤的席元元说,“我不好吗?”   席元元哄他,“你还不好?帅、有才华、痴情。真的不骗你,打着小伙都找不到你这样的灯笼……”   话未落音,路鸣尧就握住了她拿筷子那只手,说,“做我女朋友好不好?”   席元元吓得筷子都快掉了,立马起身弹起,“你喝大啦?”   他目光火热地注视着她,说,“清醒着呢!做我女朋友吧?怎么样?我们试一试?”   席元元静止在原地,慢慢冷静了下来。   试一试。   有什么不好呢。   也许……她真的能做到呢?    ☆、吴彦祖还是冯德伦      席元元和路鸣尧一本正经地谈起了恋爱,这让包括童禾在内的人大跌眼镜。   一开始是童禾发觉路鸣尧最近好像没有再做那些无谓的事了,心想那天那番话大概起作用了吧,希望他以后能遇到真正合适的那个对象。   几周后她才后知后觉地发现,咿?最近席元元好像都在躲她。   有时候在宿舍楼道碰见,她兴高采烈地给对方一个hi,结果席元元那一副心虚得恨不得立刻遁地的表情是几个意思?   她很困惑。   直到她去图书馆还书,准备从图书馆后方小路绕回宿舍的时候,正好撞见在角落里腻歪的一对小情侣,男生背对着她迅速地遮住了面前的姑娘,她一脸严肃假装没看见,不想打扰对方地准备绕着过去。   眼睛却不自觉地瞟了一眼。   卧槽!   这妹子衣服有点眼熟怎么回事?   再多瞟一眼……   嗯……口袋里露出的半截钥匙扣和她的一毛一样,是当时两人约着逛街时候顺手一起买的。   这回错不了了,所以席元元谈恋爱了?   她叫了一声,“元元?”   身影覆盖住席元元的男生叹了口气,回过头——   她就看见席元元满脸通红地朝她打了声招呼,她一抬头,觉得世界太玄幻了,居然是路鸣尧?!   她不可置信地瞪大眼,“你你你你……”了半天,最后打了个响指,一副“我早就看穿你们了”的表情点点头,然后给了席元元一个“我懂我懂”的表情就准备溜。   席元元一把拽住了她的胳膊:你懂个屁啊!   ********************************   生活区的甜品店里,中午两点多,除了在打瞌睡的店员外几乎没有什么人。席元元和路鸣尧并排坐在童禾的对面,童禾笑得很是坏,她用脚在桌下踹了一脚席元元,然后得得瑟瑟地问,“你躲我是因为谈恋爱了?”   席元元心虚,“躲你个头?!”   哦,否认了在躲自己,但是没有否认谈恋爱嘛……   然后又笑眯眯地问路鸣尧,“你可以啊,别人都是接近闺蜜追妹子,你是靠追妹子接近闺蜜,战术够迂回的……”   路鸣尧有点尴尬地咳嗽了一声,把菜单往她跟前推一推,说,“请你吃甜品能堵嘴吗?”   她一边接过菜单开始研究怎么狠宰这对地下恋情的小情侣,一边摇摇头,“啧啧啧就这么一次饭局我怎么和远在广州的叶声交待呀……”   席元元很是紧张地按住她举起的菜单,她抬头就看见席元元严肃的眼神,“千万千万千万不能告诉宋叶声!!!”   “为啥?”   席元元有点不好意思,松开了按住菜单的手,“内什么……给她知道你被第二次截胡……嗯,还是她最好的朋友截的……我怕她往我菜里下耗子药……”   童禾:“截胡你妹啊!!!”   路鸣尧:“神他妈截胡啊!!!”   “……”   甜品上齐之后,席元元打量了下对面正在一脸正经地吃着芒果班戟的童禾,有些不确定:多多少少都会生气吧,自己的好朋友和追过自己的男生在一起了……   她侧头看着低头捣一会儿手机吃几口甜品的路鸣尧,也看不出来个所以然。   怯生生地问,“童禾,你会不高兴吗?”   路鸣尧停下了手上的动作。   童禾不解,“为什么生气?”   “因为……阿尧之前明明在追你,最后……”   她很紧张,并不想因为谈恋爱失去童禾这个朋友,所以在一起以来一直没有光明正大的和路鸣尧出去过,她不介意别人怎么看她,但是她很怕童禾讨厌自己。   如果不是今天被撞见,她可能还要瞒更久。   童禾放下了手中的叉子,“当然生气啊……”席元元丧气地叹了口气,“因为你谈恋爱不告诉我,最近还一直在躲我,让我误会自己是不是做了什么让你讨厌的事情,想了很久,还掉了好多头发!!”说完拽了一下脑袋后的马尾,一脸愤慨。   席元元眼眶有点湿润,“你就为这个生气?你不气……不气我和路鸣尧在一起了吗?”   童禾惊异,这是什么脑回路?为什么要为这个生气?   “我又不暗恋他?!再说了,就算我暗恋他,他和谁在一起都是他的自由啊。之前他说他喜欢我,我又不能给他任何回报,为什么还要占着茅坑不……”   “谁是茅坑?!”   神他妈茅坑……路鸣尧白眼都快翻到后脑勺了……   被两人同时打断,童禾立马做了个关闭嘴上拉链的动作。   然后点点头,给了个“ok”的手势,乖乖低头继续捣鼓那个被叉得很恶心的芒果班戟。   席元元看着她,突然明白了宋叶声当时上火车前为什么要悄悄告诉她,“我小女神人软心也软,很容易吃亏和怂,帮我好好照顾她。”   结果自己却把人家的追求者照顾到自己后院了……   男色误我啊……内心仰天长叹,本女侠一代英明,终于毁于颜狗!   “童禾,谢谢你。真心的。”   席元元的眼眶里都是真诚的泪水,脸上写满了感激。她很感谢宋叶声介绍了童禾给她认识,让她身边有了这样一个好朋友。   童禾眼睛弯成了小月牙,然后歪歪头“诶?”了一声,“你以前说谢都不是真心的啊……”   讨打!   也是和席元元在一起之后,路鸣尧得以更多地接触童禾,才发现这个小女生和自己想的一点也不一样,记忆里她很乖巧,不太爱和人说话,笑容也是客气疏远的。   因为自己之前的死缠烂打,她也没给他多少好脸色看。   但是和席元元在一起的童禾,像是另外一个人。这样的童禾更生动、活泼,更像是这个年纪的女孩子,她会故意说一些调侃的话惹席元元生气,然后被打或者挠痒的时候会笑着求饶,有时候还会拿自己开玩笑,被怼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的路鸣尧才知道:哦,原来童禾是这样的。   他的目光会偶尔在童禾身上停留,在席元元或者童禾看向他的时候又迅速收回。好像刚才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   他也习惯了和席元元在一起的生活,和席元元一起,有时候装作无心地提一句童禾,席元元也不做他想地把童禾叫上,大多数时候童禾会回避和他俩的共处,如果要见面,也会叫上自己的舍友,表面上是说“一个人蹭饭太不要脸了拉个人陪自己一起不要脸”,实际上就是避免和他们俩三人出行。一方面当电灯泡太奇怪了,另一方面当时路鸣尧追童禾追的那叫一个轰动,她担心三人一起出现会有不好的流言。童禾即便拒绝,路鸣尧也不会表现出失落的情绪,他渐渐地懂得了隐藏。   让席元元彻底放心的隐藏。   转眼就到了大三,童禾因为在学院表现出众,被辅导员留下来挂了个学生会副主席。新生开学,她跟着辅导员去大一新生宿舍关心新生生活。   文学院的男生宿舍就那么几个,随便走走就逛完了。一行人准备下楼的时候迎面走过了一个男生,鼻梁高挺眼窝有点深,眉目间有几分吴彦祖的味道,但因为太年轻所以看起来有些稚气。   男生打量了她一眼,然后冲她笑了一下,一边露出了一个深深的酒窝,另一边则像浅浅地点了一下。   她愣住,觉得有点眼熟,不过这是新生宿舍,所以应该是不认识。   只好尴尬地点点头,然后跟着大部队继续下楼。   她身边的女生在下了楼后悄悄问她,“刚刚那个人,你认识?”   她摇摇头。   没什么印象。   女生明显不信,“那他冲你笑什么?”   学生会主席是一个男生,在边上被这段对话逗笑,“你傻啊,新生青涩啊,看见漂亮学姐就笑着搏个好感。都是套路。”   女生点点头,然后小声说,“是真帅,像《美少年之恋》里的吴彦祖。”她用肩膀撞了一下童禾,然后坏笑着问,“你觉得呢?”   童禾点点头,认真思考了片刻,“《美少年之恋》里我还是比较喜欢冯德伦。”   女生错愕地横了她一眼:谁问你更喜欢谁了!?   学生会主席彻底笑翻,这个童禾,真是个极品。    ☆、换我等你      大四后,孟教授找到了童禾,和她恳谈了一个下午,大意是看过童禾的成绩和论文,希望她保研的时候能申请硕博连读,继承自己的衣钵。   总之非常看好这个聪慧勤勉的女孩子。   童禾很是惊喜,大学期间她只上过孟教授的两门课,但是很积极,论文也写得非常认真,资料详实观点独特,但是课后成绩平平,她以为自己资质不高,有些灰心。但是孟教授今天找到她,很详细地提到了那两篇课程论文,并且给她做了认真全面的批复。   孟教授对她说明,分数不高是因为有些观点还比较薄弱,缺乏更深层次的思考,希望童禾能有更大的进步空间,而不是仅仅是和别人比起来好就应该拿高分。   她和孟教授一个下午的谈话让她对自己未来的学术道路充满了信心,并着手开始准备保研面试的事情。   所有材料都已经递交,看上去像是完全没有障碍的平顺。面试前一夜,她却很意外地接到了孟延的电话,电话那头孟延哭得声嘶力竭,“童禾……是我……求求你……救救裴杨……求你……”   她很意外,电话里也说不清,和孟延要了个地址就过去了。   是A市的地址,一路上都在想,孟延怎么回A市了,裴杨怎么了?   出租车驶至一栋新建的单身公寓前,童禾付完钱打开短信界面,按照孟延的短信上了楼。刚出电梯就看见蹲在门口地上哭得孟延,孟延见到她就像溺水的人抓住浮木一样冲了上前。   童禾这才看清,孟延的妆已经哭花了,要多狼狈有多狼狈。   “发生什么事了?裴杨呢?”   孟延用眼神示意她,一扇紧闭的门。   “裴杨的爸爸出事了,我和他连夜从北京赶了回来,还没开庭他爸就在里面……自杀了……”   她没办法组织起所有的信息,脑子里一片混乱,只是几个零星的词不断放大,她感觉到自己的太阳穴突突地在跳。   “什么‘出事’、什么‘开庭’,他爸爸到底怎么了?!”   孟延没办法了,事已至此还有什么不能说的,“我们初三那个暑假,有人交了一份举报信,说裴杨的父亲生活作风有问题,在外面有情人,当时……当时是你妈妈负责调查的……”   童禾很意外,仔细回想了下,初三那年妈妈人事调动,好像确实负责这块工作。   她拧眉继续听孟延说。   “你妈妈当时调查得很紧,查出了裴杨爸爸在外面确实还有一处房产,房产住的女主人……是我姐姐,孟冬。”   “后来发生了一些事,事情被掩盖过去了,但是前段时间有人拿出了照片,还有医院的证明……有人证明我姐姐第一次怀孕流产的时候……不足十四周岁……”   童禾惊愕得几乎说不出话来,十四周岁,不过是个初中生的年纪,裴爸爸居然……她倒吸一口冷气,没控制住地后退了半步。   孟延知道她一时无法接受这件事,但看了眼紧闭的大门,只好继续说道,“裴爸爸涉嫌强丨奸丨幼女,处以重罚……前天早上传来的消息,说他……自杀了……”   “裴杨从出事就一直把自己关在公寓里,裴妈妈来了好几次都没有用,刚刚她出去给裴杨买晚饭了,我实在没办法了只好打电话给你,求求你,救救他……”   她定定神,看着孟延,严肃得让孟延害怕。   “我试一试,你去陪裴妈妈,先不要进来。”   孟延点头。   童禾上前,轻轻地敲了敲房门,紧接着就是一阵不知道什么东西砸向门的声音,裴杨在里面喊道,“滚!”   童禾轻声说,“裴杨,是我。”   沉默了很久。   就在童禾以为裴杨不会为自己开门,准备继续和他说些什么的时候,门开了。   裴杨的头发乱糟糟的,手上有被碎片刮伤的血痕,整个人散发着颓废而又迷茫的气息,房内没有开灯,他被楼道的灯照得晃了晃眼。   看清楚来人,真的是童禾。   裴妈妈刚好上楼,看到房门开了先是一惊,然后又看到自己儿子的样子,仓皇地哭了出来。   他低着头,没话说。   童禾接过裴妈妈带来的粥,温和地问他,“裴杨,吃饭了吗?”   还是不说话,一脸倔强地抵在门口,眼睛死死地盯着童禾。   童禾也不恼,自顾自地掀开了粥的盖子,说,“好香啊……裴杨,我刚刚过来还没吃饭,陪我吃一点吧?”   裴杨不动,童禾也好耐心地看着他,似乎是在对峙,似乎只是在等一个答案。   良久,他点点头,微微侧了点身子让她进去。   童禾回头对裴妈妈说,“裴阿姨,您先回去,这边有我,放心。”   在童禾进去后,门又轰然关掉。孟延在门口站了一会儿,转头看着泣不成声的裴妈妈。   童禾进屋后胡乱地换了鞋子,开灯后被客厅的混乱吓了一跳,她把粥放在了餐桌上,给裴杨拿了个碗和勺子,然后笑眯眯地对裴杨说,“你也吃。”   裴杨没动,她就自顾自地舀了大半碗出来,放到他的面前。   见他不动,童禾叹了口气,“裴杨,你吃一口我吃一口,你如果不吃,那我就陪你饿着好了。”   ……   裴杨伸手拿起了勺子。   ……   她笑眯眯的看他把粥舀出了一大半,然后迅速地把自己那份吃掉,看着她说,“童禾,你也吃。”   童禾笑着点头,低头喝粥的时候,一滴滚烫的眼泪掉进了粥里。   那个记忆里鲜衣怒马的少年,怎么会变成这样……   吃过粥,她动手把公寓收拾了一下,他一开始看着她收拾,后来见她要去捡地上的瓷器碎片,起身沉默地接过了她手里的东西。   童禾看着他弯腰扫地的样子,眼下全是熬夜的乌黑,胡子大概也是几天没刮了,整个人颓态让她无比心疼。   她去给他放了热水,在衣柜里找了找干净的衣服,然后递给他说,“裴杨,去洗个澡,我们聊会儿?”   裴杨乖顺地接过衣服,进了浴室,过了一会儿浴室传来了水声,童禾隐隐约约地听到了夹杂其中的裴杨的哭声,声嘶力竭。   她叹气。   裴杨出来的时候精神状态比刚刚好了很多,她笑,然后上前将他的袖子放了下来,有些嗔怪地说,“天冷,这样感冒呀。”   裴杨就低着头看她,一动不动。   她把裴杨推进了卧室,然后督促他躺好,给他盖上了被子,整个过程裴杨都很听话,在盖上被子后往里躺了一点,对她说,“童禾,你也上来。”   童禾和衣躺在了他身边。   “初一的时候,我就知道有孟家的姐妹存在了,她们父亲跟我父亲是初中同学,后来当了警丨察,缉毒的,后来卧底的时候因为一个失误,暴露了,被毒贩折磨死的……我爸当时替他照顾遗孤,将他们姐妹安置在一处房产,他说那是我姑姑的房子,我妈也没做多想,还当他有情有义……”   童禾手机响了起来,她看见是路鸣尧的名字,感觉到身旁的裴杨握住她的手有些紧张,按掉后就关了机,示意他继续说。   “初三的暑假,我考得很好,我妈说带我出去旅游,等回来的时候,你妈妈已经开始调查这件事了,外面开始有了风言风语,但没有证据,我和妈妈也一直相信爸爸的为人。高一军训的时候孟延和我同班,她晕倒了还是我送去医务室的,我当时都没想到,这个同学会跟我有这么一层关系。后来,有人把照片寄回了我家……我妈看到的时候几乎要疯了,她找到了孟延的姐姐,看到她的时候,我妈就知道,一切都完了……”   “孟冬怀孕了,而且我妈才知道,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可那时候孟冬才十五岁啊……我爸……真的……”他用力地用攒紧了床单,直到童禾伸手握住他的手。   “她和孟冬起了争执,说送孟冬走,她以为孟冬是被强迫的,但是孟冬说,她爱爸爸,要给爸爸生下这个孩子。我妈说她疯了,她真的疯了,她们姐妹俩都疯了!”   他哭了,侧身紧紧地抱住童禾,“孟冬后来流产了,被爸爸送出国,这几年一直相安无事,知道几个月前,有人举报了爸爸,把所有的照片、和当年那个流产孩子和爸爸的DNA比对,还有孟冬的证词都交了出来……”   “爸爸逃不掉了……但我真的没想过他会自杀……童禾……”   所以一切都有了解释,他高中时候的若即若离,所有的纠结与难堪,都有了解释。   童禾叹气,弯腰抱住了他。   那晚他睡得很不老实,童禾只要稍微一动他就会被惊醒,然后发现童禾还躺在身边才稍稍安心地又在睡去。   第二天早上,童禾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十点多。她看了眼闹钟的日期和时间,心想,“完了”……迅速起身,裴杨被她的动作吵醒,看她着急地收拾准备走,就问她,“你去哪儿?”   她连忙解释,“今天保研面试……我要迟到了……”   裴杨一惊,连忙起身换衣服准备送她。她不让,说让他再多睡一会儿,他却像个孩子一样闹别扭,童禾无奈,只好由他去。   出门的时候孟延和裴妈妈已经不在了,童禾开了手机才发现有十几个未接电话,席元元的、路鸣尧的、舍友的,还有孟老师的。   最后发现裴妈妈给她发了一条信息,“童童,替我好好照顾裴杨。”   等童禾到学校的时候,面试已经结束了,孟教授很不高兴,问童禾,这么重要的事怎么能迟到?!   裴杨替童禾撒了谎,说童禾昨晚生病上吐下泻,刚从医院回来。   孟老师看见童禾青紫的黑眼圈,有火也不能发了,童禾说,“孟老师,如果保研不行,我可以考的……”   孟教授看她这样,也不好发火了,她爱惜人才,但这次机会实在可惜,“童禾,我建议你明年再考,我今年已经没有名额了。”   她几乎站不住脚……   孟教授安慰她,“如果你有别的心仪的老师,可以试着考一考,但如果想报考我的,可能要再等一年了……”   童禾点点头,木然地走出了教学楼。   一路上裴杨都跟在她身后,内心非常自责,几次想和她说话,看她从头到脚都散发着“沮丧”的信息,又不知如何安慰,只好默默跟在她身后。   路鸣尧老远地就看到了童禾,还有跟在她身后的裴杨……   他眯着眼走上前去,一把将童禾拽到自己身后,然后对裴杨说,“你来干什么?”   裴杨没说话。   他转头看着低着头在哭的童禾,以为裴杨欺负她了,上前拽住他的衣领,“你他妈有病吧?她今天保研面试你知不知道?你把她带哪儿去了,我们找了她一上午!!!”   席元元一边给童禾递纸巾,一边面色复杂地劝着路鸣尧,“别急别急,问清楚再说……”路鸣尧松开了裴杨,一脚踹翻了边上的一个路障。   “我就艹了!从初中到现在,你他妈阴魂不散啊……”   一句话就让席元元知道了两件事:   一件事是,对面这个男孩子,就是宋叶声说的渣男裴杨。   第二件事就是……   她看着自己相处多年的男朋友,心里暗嘲一句,伪装得真是好,自己几乎要被骗过了。   裴杨没有搭理路鸣尧,就盯着在哭的童禾说,“童禾,对不起……”   童禾摇摇头,没说话。   裴杨又说,“童禾……”   童禾带着哭腔的声音传了过来,她仍然没有抬头,只是耸动的肩膀暴露了她在哭。   “是我自己不好……不怪你的……而且,我可以先去工作一年啊……没关系的……”   席元元内心鄙视童禾一万次。   她很好奇童禾的父母到底是怎么教育的童禾,能让这个小姑娘这么圣母,就错过保研面试这一件事,都够裴杨死一万次了。   她居然说,没关系?   没关系就见鬼了,童禾为了孟教授来的A大,无非就是想跟着她继续深造,现在到手的机会都失去了,怎么可能没关系。   裴杨走上前,握住童禾的手,“童禾,和我在一起好不好?”   路鸣尧紧紧地握住了拳头,只需要一秒就能揍的裴杨找不到北,但他看了眼席元元,按捺下来了脾气,等着童禾给他答复。   过了很久童禾才说,“我现在脑子很乱,我想一个人想一想,可以吗?”   裴杨点头,“我……要回北京了……你要多久都可以,我等你。”   以前,我总希望你能等一等我,等我处理好爸爸的事,等我处理好孟延孟冬的事,等我安慰好妈妈,等我做好一切准备来找你……   可是我没能处理好爸爸的事,没能处理好孟延孟冬的事,还让我妈妈伤心了,可是我不想让你等了……   这次换我来等你啊,童禾。 作者有话要说:  关于孟延的事情我一直是这么设定的, 但是我很怕会有逻辑上的bug, 所以如果你们看过之后觉得有问题可以给我留言, 我再不断修改…… 反正就是…… 小裴同学还是有点点渣的对吧 ☆、光明是你      童禾有一次出乎所有人意料地做了一个选择——延毕。   并且成为了A大有史以来第一个两年国奖、无任何不良记录和不合格条件下申请延毕的学生。   起因是裴妈妈知道了童禾因为安慰裴杨,错过了保研面试,并且失去了跟随最崇拜的老师硕博连读的机会,她明白如果要等明年再考,那么童禾也只能读研后转博。   裴妈妈很愧疚,动用了关系联系上了孟教授,两个人都很爱惜童禾,商量后裴妈妈提出了一个折中的建议,让童禾以课题未完成的理由申请延毕,并在明年直接争取保研的硕博连读。   在和童禾沟通后,征得了她的同意。   并且在裴妈妈的引荐下,童禾这一年可以一边写论文,一边进入A大附小实习。   算是事情发展到现在,最好的解决办法了。   尽管如此,裴妈妈对她还是充满了感激和抱歉。   就……恨不得让儿子以身相许那种……   没事就让童禾去她家吃饭,反正裴杨不在,她一个人除了写论文也没什么事情可做。有时候裴杨和她facetime,她就会让童禾露个脸,然后得瑟地看着自己儿子从语速惊人说话流畅变成一个红脸小结巴……   十二月份,就在大家都在为毕业季忙碌的时候,童禾加入了孟老师的研究课题组,开始恢复正常的学生生活。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没事帮孟老校对稿子翻译文章什么的。   裴杨偶尔会给他电话,大概就是说,打算毕业后回A市,小姑姑和姑父结婚多年一直没有孩子,姑父年纪大了,很多事情力不从心,让他回A市的公司帮忙,他被裴爸爸的事情搞得对很多事情心灰意懒,想想借此机会好好振作一下,就答应下来了,挂电话前他暗搓搓地问了她一句,“你想好了吗?”   想好啥,想啥?好啥?   红着脸挂断电话,裴杨听着忙音一脸无可奈何。   孟延以前总是用告发父亲的理由来威胁自己,他只好次次让步,现在父亲离世,孟延大概也想明白了,虽然都在北京,但是好像已经很久没有来找过他了。   一切是不是都在朝着好的方向前进?他有些不敢确定。   会不会有人突然出现,告诉他一切都是假的,他还在原来的泥泞里无法抽身;或是童禾告诉他,自己等了太久了,早已心有所属让他别再痴人说梦……   好多个夜里他会突然从失去童禾的梦里惊醒,然后打开和童禾的聊天记录一遍又一遍地看。反复确认:我们很好。   我们很好,虽然没有在一起,但总会在一起的。   当你想着一件坏事会发生的时候,他往往一定会发生。这是墨菲定律告诉我们的道理。   寒假开始后,裴杨几乎是第一时间回了A市,裴妈妈约了童禾来自己家吃饭,三人的气氛还算融洽,裴妈妈几次暗示童禾什么时候见下她父母,童禾都红着脸不说话——   没答应也没拒绝。   弄得裴妈妈暗自惊叹,自家儿子到底给这小姑娘下了什么迷魂汤,这么好的条件,这么多年还能对儿子念念不忘。   裴杨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他看了眼来电显示,有悄无声息地按掉,继续加入他们的话题。   裴妈妈说了一堆裴杨小时候的糗事,然后有意无意地点了下自家儿子初三新年晚会晚上回来很不对劲,对着什么都傻乐,不知道是中了什么邪……   裴妈妈让他去洗碗,抄起袖子就进了厨房。   裴妈妈觉得很怪异就绕到厨房,发现小伙子一边吹着小曲子一边洗碗,然后就坏笑着问,“谈恋爱了?”   裴杨被吓得一抖,碗都差点全摔了,然后满脸通红地埋怨她。   “咳咳……童禾啊……你俩还记得那天发生了什么吗?”   两人迅速保持同一表情:红脸、低头、不说话。   那天童禾为了气走路鸣尧亲了裴杨的脸颊一下,简单概括起来就是:童禾、亲了、裴杨。   当然,这不能告诉一脸八卦的裴妈妈。   门铃突然响了起来,裴妈妈笑着放下筷子去开门,“这么晚了会是谁啊……”   门开后,孟延满脸眼泪地站在门外,腹部微微隆起。   裴杨在那一刹那,觉得刚刚一切美好顷刻间,全部崩塌。   *****************************************************************   九月的首都机场,着急着回家的裴杨坐在候机室里,他目光空洞面色发白,嘴唇干得有些起皮了,甚至有些哆嗦。   此刻的他早已无暇顾及身边执意要跟来的孟延了。   几个小时前他接到姑姑的电话,爸爸出事了。电话里也说不清,小姑姑一直在哭,倒是姑父接过电话,沉重的语气让他心里很不安。   当即就订了机票飞回A市。   在姑父那里,他弄清了一切。   当年以为能瞒住的事情,需要一个又一个的谎言去掩盖,就像用木块堆积起来的高楼,只需要抽掉其中一块,就能瞬间瓦解:孟冬去了意大利,在那里住了几年,认识了一个W市商人,恋爱谈得好好地准备结婚,但商人突然发现了她不能生育的事情,W市是个很传统的地方,传宗接代意味着头顶的大事,纵使商人再喜欢他,他抵抗不了家庭的压力。   在商人母亲的干涉下,两人分手了。   孟冬觉得自己一生尽毁,都拜裴父所赐。一时气急,将当年自己悄悄留下的证据和一份有自己签名和手印的信,全部寄了回国。   东窗事发只在一瞬间,父亲多年心血悉数尽散。   他明白这是他咎由自取,就像当年他知道这件事后,真的无法想象那么伟岸的父亲竟然会做出这种事情。当年的父亲在离婚协议书前跪着求裴妈妈原谅,说自己只是一时头脑发昏,裴妈妈在他触碰到自己的时候无法忍受地冲到厕所干呕了很久。   无法想象,自己的枕边人,衣冠楚楚的背后竟然这样龌龊。   两人最后离婚了,孟冬决定不再追究,孟延则以此要挟,频频干涉裴杨的生活。饶是如此最后也没能摆脱这件事。   时隔多年居然被捅破,裴父这些年本身就因为失去妻子,连累裴杨而痛苦自责,如今东窗事发已是无颜面对,谁的探视都拒绝。裴杨去看了他三次,每一次都被告知不愿见面。   失落之下去酒吧买醉,孟延把他带回了酒店,就在那晚,他想到了童禾,这个已经快有四年未曾联系的人,这四年里,他断断续续从别人那里听到了她的消息。   “路鸣尧果然又在追求童禾了……”   “最近老看他们一起,还有童禾一个朋友,是不是在一起了?”   “卧槽我爸居然跟童禾爸爸认识,不知道有没有机会从未来岳丈那里下手……”   根本没有任何机会可以再去接近她,也没有勇气出现在她生活里。   他自暴自弃地想,酒精的催化下让他迅速在孟延的诱惑下失去理智。   直到第二天早上,他在孟延身边醒来,看着一切已成事实无法挽回,痛苦万分。是时小姑夫打来电话,告诉他,就在昨晚,他父亲自杀了。   多可笑。   命运似乎对他特别青睐,从小他就是天之骄子,父亲睿智、母亲开明,在这样一个家庭下长大,他的相貌、家庭和学业样样做得好,生活顺风顺水。   但也许正因为此,当挫折来临的时候,总是一波接着一波,让他毫无招架能力。   他把自己关进了母亲在A市的公寓,不想吃饭不想说话不想见任何人。   脑子里一遍一遍地回想往日种种,痛苦不堪。他觉得自己就要完了,沮丧、消沉和绝望的情绪铺天盖地,在这个房间里的每一处都存在着。   告诉他,算了吧裴杨,有什么意义呢。   这些年,一直在失去。   有什么意义呢。   直到她来,敲他的门,在他愤怒的咆哮里轻声说,“裴杨,是我。”   门打开,门外的光顺着缝隙流淌进来,那一刻她站在光里,依然是多年前的样子,乖巧、灵动,眉眼间更显成熟,婴儿肥褪去一些,但她就在他面前。   站在光里,仿佛天神。   就在那一刻他突然明白,自己已经获救了。   童禾,是他的奥罗拉,代表一切光明和希望。   她来了。    ☆、谁的胜利   怀孕三个月多,腹部的变化并不算明显,加上是冬天,厚重的衣服下其实看不太出来显怀。   但是孟延的外套敞着,里面那件黑色的毛衣紧裹,她原来极其瘦小,这么一看就显得很明显了。   她怀孕了。   开门的裴妈妈看见是孟延,先是顿了一下,低头看见她的肚子,疑惑地回头看着自己的儿子,裴杨面色惨白,手指紧紧地按住筷子,不安的感觉迅速弥漫。   她心抖了抖……   童禾很疑惑,她发现裴杨握住筷子的手指很用力,几乎压得青白,也没留意到孟延的肚子,就拍了拍裴杨的手臂。   裴杨回头,看着一脸不解的童禾,心里翻江倒海恨不得把一切推到从来。   一切都发生,只要那天晚上,他没有那样自暴自弃的放纵自己。   他手飞快地握住童禾的手,急切地对她说,“童童……我……”   裴妈妈侧过身子让孟延进屋了,肚子这样,外面天又挺冷,她一个独身小姑娘满脸眼泪站在门口算怎么回事。   孟延进屋后很局促,站在两人面前不安地掰着自己的手指。   “裴杨,我怀孕了……”   童禾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看着面前挫败的裴杨,几乎不需要思考地就能知道孩子的父亲是谁。她果断从裴杨手中抽出了自己的手,然后颤抖着走回客厅,步伐有些乱,拿着东西就准备离开裴家。   裴杨起身把她拦在玄关处。   他神情有些负气地执着,这是童禾从没有见过的裴杨,他就低着头看着自己,倔强地不肯挪开挡在她面前的身体。   童禾很无力,她看着呆若木鸡的裴妈妈和在一旁一直在无声地流着眼泪的孟延,用手推了推裴杨,“裴杨,等你解决了这些问题我们在细聊好吗?”   尽管内心已经一片混乱,她还是压着烦躁耐心理智地劝他。   裴杨不肯,拉着她不让她走,最后她被逼急了,冲他喊,“裴杨!你能成熟一点吗?!”   房间里很安静。   裴妈妈把孟延带去了客厅,给她沏好茶后想近身劝自己儿子,让童禾先走,他们现在这样,根本不适合讨论这个问题。孟延的事情还不清楚,裴杨已经自乱阵脚毫无理智可言,她自己的儿子她很了解,裴杨是在害怕,害怕现在让童禾走,就再也没有机会了。   裴妈妈还没走上前,就看见裴杨一把扛起童禾往自己的房间走去,她连忙在身后追了过去,“啊杨你做什么,放下童童,你理智一点。”   眼眶通红的裴杨根本听不进劝,扛着童禾就进了房间,砰地用劲把门摔上。坐在客厅的孟延被吓得一抖,但她不敢再多说什么。   自己站在这里,就已经是他和童禾之间最大的阻碍了。   她喝了一口茶,热水的雾气在眼前氤氲开。闭上眼睛,露出了胜利的微笑。   裴杨将童禾扛进房间,锁上门后就挡在门前,执拗地看着已经控制不住怒火的童禾。童禾推他,想要出去,就被他紧紧地抱在怀里。   “童禾,求你不要走,求你……”   童禾被他箍得几乎喘不上气,许久才停止挣扎,面无表情地问,“我就问你三个问题,你只需要回答,是,还是不是。”   裴杨没有应答,她就当他已经答应。   “你和孟延,发生过关系了,是不是?”   裴杨身体轻轻颤动了一下,埋头在她的肩颈处,一声不吭,许久才闷闷地回答,“是。”   “是最近的事,是不是……”   如果三个多月前也算最近的话,他点头,“是”。   童禾没动,眼泪一颗接一颗地往下掉,他感觉到身体贴近她的那一部分已经被泪水濡湿,手上又稍加了点力气,紧紧地抱住她。   不能走,走了就再也没有机会了。   此刻他脑海里只有这一个念头。   童禾有些站不稳,晃动了下身子问出了最后一个问题,“是个男人,就该负起这个责任,是不是?”   裴杨终于松开了她,一言不发地盯着她看,想要从她的脸上看出一点究竟。但在童禾的脸上,除了被伤害的泪水,就只有坚决。   那是……要离开他的坚决。   握不住了,裴杨,他心里一个声音响起。   这辈子,你再也没有机会幸福了。   他让开了身子,给她开了门,低着头看着门角不敢目送她离开。童禾快步地走出了房间,就听见身后沉闷的一声关门声,她没有回头,拿着东西和裴妈妈招呼了几句,就匆匆离开了裴家。   裴妈妈看着儿子紧闭的房门和沙发上沉默的孟延,重重地叹了口气。   作孽啊……   孟延在那晚童禾来裴家安慰裴杨之后就回到了北京,在北京消沉地度过了两个月,惊讶地发现这两个月自己向来很准的月事居然没有来,她内心忐忑之余又有些惊喜,也许这是上天给她和裴杨的一次机会?   偷偷买了验孕棒,在宿舍的厕所呆了半个小时。   出来的时候脸上有隐藏不住的喜色——是了,就那么一次,可能刚好是她的危险期,裴杨喝了酒,会影响这个孩子吗?不重要,只要有这个孩子,她就还有再搏一次的筹码?   为什么要放弃,她喜欢了他这么多年,这几年来陪在他身边的一直是自己。   童禾凭什么,她有好的家世、好的样貌、好的未来,凭什么还要和自己这样一个一无所有的人争。上天从不公平,但这一次,他给了自己一个公平的机会。   她没有立刻回到A市,而是去医院检查了一次,在医院拿到确切的证明,悄悄办理的休学,寒假裴杨回到A市,她忍了一周,在确认裴杨和童禾一起进入裴家小区的时候,她暗暗地攥紧了手里的诊断,走进了裴家。   这一次,她要稳打稳算的胜利。   ***********************************   童禾已经足足一个月没有联系过任何人了,宋叶声和余淼放寒假后几次想约她出门,都被她找各种借口搪塞掉,最后不得已只能来童家找人。   卧室门一开就看见一身睡衣头发也没洗的童禾坐在桌前一边看一本英文书,一边写写画画。   宋叶声一看这样就怒了,从她手中抽过了那本厚厚的原典,“卧槽,你这是要活生生从一朵花把自己摧残成一大妈啊……”   童禾坐着,一动不动。   宋叶声凑上前去,才发现童禾的两个眼睛都是肿的,鼻子和脸颊都泛着刚哭过的红光,赶紧给余淼使了个眼色让她关门,千万别被童爸童妈发现。   门一关上两人就凑了上来,宋叶声气急败坏地让童禾说到底怎么了,童禾一开始不愿意,被逼问之后突然哭了出来。   不再是因为害怕父母担心而在被窝里压低声音的抽泣,而是真真切切的放声大哭。   童爸在门口紧张地敲门问怎么了,余淼把门开开然后笑眯眯地解释,“童禾太久没见到我和叶声了,难过呢……”   童爸松了口气,然后把刚刚切好的水果递给余淼说,“童童从小就和你们要好,读了大学又不能常见,没事儿,这不快毕业了吗?淼淼和叶声也回来A市工作了,别难过了啊童童。”   童禾乖巧地点点头,然后带着鼻音地走上去跟童爸解释,“爸我没事,你先忙吧我和她俩叙个旧。”   童爸离开后,余淼又悄悄把门锁上,走回坐在书桌前的宋叶声身边。   宋叶声已经非常焦急了,她说,“你怎么回事啊,是不是元元和路鸣尧分手的事儿?元元不是说跟你没关系吗,她找你了?”   童禾这才有点正常人的反应,她不可思议地问,“他们分手了?!”   宋叶声才知道童禾并不知道这件事,点点头,顺手剥了个橘子,递给童禾说,“分了,哎……早知道不告诉你了,元元怕你自责……”   童禾没听明白。   “路鸣尧一直喜欢你,他和元元在一起也是为了你……”   童禾:“……”   宋叶声看她这样就知道,她并没有察觉到路鸣尧的心思,“你别这么看我,真不是胡说,元元一开始只是猜测,有天晚上她趁路鸣尧睡着了,就没忍住偷翻了他手机,他手机里有个文件夹,叫‘yishengsuoai’,里面全是和你的短信,就那么几条,加起来还不够元元给他发的一条短信字数多,据元元说,真是几百年前的都不舍得删。”   余淼重重地叹了口气,这是图啥呢……   真是没有几个妹子能活着从男朋友的手机里走出来。   还好成功不怎么喜欢这些东西,身边除了自己大概也就是几只母蚊子了。   童禾有些不安,愧疚写满了整张脸,断断续续地解释,“我不知道……我怕别人说闲话,已经尽量避开和他相处了……除了有时候大家都在……就……我真不知道,哎呀元元是不是很难过,怎么办,我现在是应该安慰她还是别出现……”   宋叶声眼睛都快翻到天花板上去了,她把童禾往座位上一按,然后指着她说,“警告你啊把脸上那副愧疚的表情给我收起来,关你什么事,你还能拦着人犯贱?不过这个路鸣尧也是有够有病的,和元元在一起的时候想着你,分手了天天在元元跟前儿表决心唱深情,不知道演的哪出。”   童禾想了想,说,“我一直觉得路鸣尧并不是喜欢我。”   宋叶声和余淼听了都不是很明白童禾的意思,这还不喜欢?喜欢得恨不得原地转这圈儿地爆炸好吗,童禾要是跟路鸣尧说,你给我天上的星星,路鸣尧真的立马能上天。   “初中的时候,他说他喜欢我,可是他根本不了解我,他给我送咖啡,不知道我一喝咖啡就头晕反胃,他当众表白,却从来没有想过我的性格最反感那一套,后来他在回家路上堵我,用我喜欢裴杨这件事故意让我难堪,如果喜欢一个人,会希望他好,害怕他被误解被嘲弄,了解他一切的喜欢和不喜欢。但路鸣尧不是这样的,他喜欢的从来只是追求我的这个过程……还有这个过程里深情的自己。”   表演型人格,宋叶声懂了。   世界上总有这么一些人,把生活过成了连续剧,路鸣尧享受追求童禾的过程,这让他觉得很刺激,他并不了解童禾,也从没有想过去了解她,只是在这个过程中渐渐沉醉于自己给自己创造出来的深情角色。   同样地,他对席元元未必没有感情,但感情肯定没有爱自己那么深,所以他小心翼翼地藏起自己对童禾的喜欢,夜深时候拿出来反复咀嚼,在这种痛苦的感觉里逐渐地察觉到快丨感。他单恋童禾,并且和童禾的朋友在一起,看似隐忍痛苦,实际上他非常享受这样的痛苦。   在席元元和他撕破脸分手后,他又将这种穷追不舍的深情嫁接到席元元身上。   其实对象是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很爱她,而且执着地、痛苦地、纠结地爱着。   宋叶声“啧”了一声,然后摇着头说,“极度自恋,还好元元和他分手了。” 作者有话要说:  解释了下路同学的事情, 灵感来自我的前男友, 他心里总有许多的白月光, 当他和一个女孩子在一起的时候,总是念念不忘追不到的另一个女孩子, 直到这一个离开他,就变成他的第二个白月光。 他爱每一个人,对每一个女朋友都很好,每一场恋爱都像偶像剧一样梦幻, 但直到好多年之后,我开始懂得辨别后,才知道其实他并没有喜欢我,也没有不喜欢我。 他只是喜欢他深爱着我的时候心里藏着另一个人那种纠结的感觉 和我离开他后他无论如何也忘不掉的追悔莫及的痛苦的感觉。 只是营造出那种感觉供自己上瘾。 ☆、生活处处有惊喜   宋叶声和童禾并排坐在满脸写满了“麻烦不要和我说话老子脚下有钱”,反正低着头就是死活不愿意抬头看两人的席元元对面。   宋叶声冷哼一声,“干嘛?地上有钱?”   她掀了下眼皮,看了眼对面笑得眉眼弯弯的童禾和一脸无奈的宋叶声,“哎……你俩这是……”   童禾说,“分手了朋友都不要了?”   席元元连忙安抚故作受伤状的童禾,“没有啊!!!是没脸见你……”   童禾:“你脸当分手礼物送路鸣尧了?”   席元元:“……”   宋叶声:“……”   宋叶声一巴掌拍在童禾的后脑勺上,“冷死了,北极人说个屁的笑话,你给老子闭嘴。”然后转头看着瞪着眼的席元元,“眼睛贴了睫毛都那么小别费力瞪着了,说说吧,什么个意思,分手了连朋友都不要了?”   干嘛又问一遍,还打人!   童禾愤愤地想,但迫于宋叶声的身手,她当然也只敢在心里想一想就好。   席元元垂着眼眸,手指轻轻地一下一下敲打装着绿色果汁的玻璃杯,“没有…就是觉得,当时我自以为是地要和他在一起,让童禾跟着一起没少遭非议,现在这样,纯属自作自受。我觉得你们应该不会想见我……我……”   宋叶声拍手的声音打断了她,“很好啊席元元,大学没百读,成语用得溜,自以为是自作自受……哦对了,再加个自作聪明,谁告诉你我们不想见你了?你那么大个脑袋下雨天用来给脖子挡雨的?”   童禾:“……”听得心惊肉跳的怎么回事,这可怕的言语杀伤力。   席元元咬牙怒视她,“你你你你好好说话……”   宋叶声倒是坦荡,两手一摊,“我还说个ball?”然后拉着正在一边假装低头吃草莓塔实际上是避免被误伤的童禾说,“走走走,这个人男朋友不要了朋友也不想要了,多半智商重灾区,再待下去你那颗二百五的大脑都会被波及……”   神有病的二百五好吗?不是在低头吃草莓塔吗?怎么就无辜被波及了,被席元元的低智商波及前先被你的言语攻击伤害到吐血身亡啊。   童禾敢怒不敢言。   席元元抓住桌上的火柴盒就往宋叶声身上扔,她微微侧头,闪过席元元的攻击,语气要多不屑有多不屑,“从小一起长大,你什么准头我不了解?少在那儿给我丢人现眼!给我以光速收拾好你的东西,重火请客,老子今天不吃掉你一层皮就不姓宋……”   这算是一个默契了,席元元看着面前的童禾和宋叶声,明白了,她俩用这样的方式给了她一个台阶下,让她明白,童禾根本没有在意这件事,她在意的是有和自己的情谊。   从小一起长大是什么情分啊。   就是知道你在想什么顾虑什么,表面上都是在损你,实际上无声地消除掉了你和小姑娘之间所有可能会有的尴尬。   她流着眼泪,突然破涕一笑,“穷逼,一个烂重火能吃掉我一层皮?你太小看我了,解味楼,姐姐今天放血!带你们长见识去……”   宋叶声没接话,倾斜了点脑袋跟身边的童禾说,“是吃不掉她一层皮,忘了她皮厚……”   童禾大笑,席元元硬是把宋叶声一路追着跑到的解味楼。等童禾走到的时候两人已经气喘吁吁地点完了菜。   这顿饭席元元真的是哭着吃完的。   一开始是因为喝了点酒,然后借着酒劲哭着吗路鸣尧不是人,反正童禾发誓这辈子所有骂人的词都是靠下午的宋叶声和晚上的席元元普及完的。   后来不哭了,服务员送上了单据,一看价格……哭得更伤心了。   童禾笑呵呵地推推她,然后接过了单据扫了一眼,嗯……半个月生活费基本泡汤了,她拿出手机给小叔叔打了电话,几分钟后服务员进来告诉他们老板交代这桌免单了。   席元元酒醒了,宋叶声面无表情地在吃一瓣橙子,看她一下不哭了就调侃她,“酒醒啦?付钱!”   她没理宋叶声,拽着童禾问,“艹!你跟这家老板什么关系?”   童禾歪歪脑袋,笑着说,“他是我叔叔……”   叔叔?!   谁?!   童万生?!   excuse me?!   她僵硬地转头看着还在吃一块破橙子的宋叶声,后者看她一脸怂样就笑,“嘿嘿……没告诉你,你身边这位貌不惊人的未成年脑残少女就是童万生的侄女”想了想又补了一刀,“亲的。”   席元元惊叫声成功地被童禾拦下。   被捂着嘴的席元元嘴里呜呜呜地说着什么,童禾听不明白,但也不敢擅自松手,就扬扬下巴问宋叶声,“她说什么?!”   宋叶声面无表情,“她在骂我……”   童禾:“???”   宋叶声:“让她错过了这么多年抱大腿的机会……”   童禾:“……”   童禾刚松开手,席元元就指着宋叶声大骂,“你混蛋,你当年怎么跟我说的,说她就是长了一张富贵脸其实特别穷,让我没事就请她吃吃饭!!!家里穷什么鬼?童万生的侄女家里穷,全国人民都要揭不开锅了!!!”   童禾惊,“什么特别穷!!!”   她家虽然没有小叔叔家那么富裕,但也不穷啊……   宋叶声倒是没什么大的波澜,仿佛这并不是什么大谎,云淡风轻地把橙子皮往桌上一扔,指着席元元说,“就这饕餮,你跟她说你叔叔是童万生,她能把解味楼吃垮你信不信?!”   席元元:“那你让我找机会请她吃饭?!!?”   童禾也不解,点头如捣蒜,对啊为什么啊……怪不得读书的时候席元元总是三没两天找借口请她吃饭,看她的时候总是一脸怜爱……   蜜汁怜爱……神他妈有病!!!   席元元觉得脑残少女明明是自己!!!   宋叶声擦擦手,“啊……随口一说的,没想到你这么够义气啊哈哈哈……”   门口经过的服务员听到里面一声巨响,然后就是女生尖叫的声音,连忙推门进去就看见宋叶声一个反手擒拿把席元元押在座位上,被制服的席元元张牙舞爪地用脚后跟想踹宋叶声,宋叶声笑了“小短腿别折腾,到时候抽筋了别怪我”,几秒钟后不听劝解的席元元抽了一下喊到,“艹艹艹艹松手,腿抽筋了……”   边上的吃瓜少女童禾忍不住要为刚才那一幕拍手鼓掌的样子。   前几天的阴霾一扫而空,真是……生活处处有惊喜啊。   ********************************   寒假结束后童禾开始在A附小实习,给一年级小朋友上语文。班主任也是这个班的语文老师,非常有经验也很温柔,没事就拉着童禾聊经验,童禾觉得就这半年的实习经历还算美妙,工作的忙碌和可爱的小朋友常常会让她忘记裴杨那件事的存在。   似乎已经过去好久了,孟延应该快生了吧?她晃晃脑袋,想把这些杂乱的事情扫出去。   生活一切都很好,很快又是保研面试的时间,她正在全力备战,心情根本来不及受影响。童爸每次来学校看她就心疼她瘦了一大圈,下次来就会叫童爷爷家的老阿姨多熬一点汤给她送过来。   童禾觉得自己心态不错,大部分时候比较淡定,   除了有时候会遇到一些不讲理的家长。   九月的一天下午,童禾照理让小朋友排好队等待父母来接。太阳已经快下山了,但一点余晖照在门口的下坡路上,小朋友就排着队笑笑闹闹着等大人来。   突然一个女声惊叫着喊,“天呐!!!你们怎么做老师的?!”   几个老师连忙过来,女人上来指着童禾就骂,“你是新老师吧?你搞什么东西,让我儿子站在太阳底下,紫外线多强啊就站在那儿晒……”   班主任连忙打圆场,先是道歉,再是解释刚刚放学,而且下午的太阳并不大,适当晒晒太阳有好处的……   还没说完就被女人打断了,“你们老师就站着说话不腰疼!我儿子不能晒太阳的。”   你儿子是雪人吗?   童禾心里想。   饶是如此还是很诚恳地道了歉,并表示以后会更注意一点。   小朋友拉拉他的妈妈,哭丧着脸说,“妈妈你不要骂童老师……”   女人骂骂咧咧地带着孩子走了,班主任安慰了她几句,大意是现在孩子娇惯,让她别往心里去。   她笑笑,很是无力。   下班后丧着脸地往学校走,路上一个男孩子叫住了她,她回头,一张有些熟悉的面孔就出现在她面前。   就是几天前在银行跟她搭讪的男孩子,叫程仰安。   她无力地笑了笑,男孩走上前问,“你怎么了?不开心?”   她摇摇头。   男孩又问,“你微信没理我诶……”   她举起手机解释,“新东西,不太会用……”   程仰安毫不在意地咧嘴笑,然后不好意思地说,“没关系,我有你手机号。”然后有些紧张地问她,“给你打电话不会不接吧……”   童禾被他的样子逗笑,故意逗他,“可能会哦……”   她以为程仰安会不高兴或者有别的情绪,没想到这个大男孩倒是很爽朗地笑笑说,“没事,你忙你的,我给你发短信就好。”   啥?   童禾摇摇头,跟他挥手准备回去。   程仰安笑着叫住他,一边那个深深的酒窝闪啊闪的闪得她头晕,他接过童禾手上的包和作业,说“学校太远了,我骑车送你回去。没别的意思,就是怕你晕半路上了……”   童禾很累,但是脑子还是在转的,她迅速地捕捉到他这句话里的一个信息,有些不悦地问,“你怎么知道我住学校?”   没记错的话,上次和他说的是自己毕业了。   男生并没有被戳破的尴尬和窘迫,笑眯眯地看着她说,“我在学校看到过你呀……就前几天,你住我们后面那栋楼的。”   最后半句是真的,前面纯属睁着眼说瞎话。   童禾看他一脸诚恳,也就没有多想。   男生喊了她一声说,“我真没别的意思,刚好回学校,顺路啊,你要是过意不去,下次请我吃饭?”   童禾笑了,“可以啊,晚饭请你吃,当车费?”   程仰安笑容灿烂,有点傻气地“好啊”了一声,然后迅速地把自己的自行车往前推了一些让童禾坐上。   年轻真好啊,   童禾想,   笑容都可以和早上的阳光一样。    ☆、我其实见过你      晚上七点四十,距离他们进入这家店点完餐已经四十分钟快过去了,童禾发誓老板再不上菜她就立马出门。   整个小饭馆儿里挤满了人,老板根本顾不过来,程仰安跟她解释说好像是土木工程学院的迎新晚会下半场,人有点多,问她愿不愿意换家店。   刚准备点头,老板就迅速地把刚刚点的菜都上了。   童禾傻眼,这故意的吧?!   她安慰程仰安,“算了,菜都上了,快吃快吃,太吵了。”   一份水煮鱼和三个家常菜,童禾对着那盘炒青菜直皱眉——谁家炒青菜里面放香菇?咋不包成饺子?   她的筷子就绕开了这道菜,结果发现程仰安默默地吃掉了炒青菜里所有的香菇,甚至用公筷在里面找了找确认没有香菇了才开始吃其他菜。她很惊异,“你这么喜欢吃香菇啊?”   程仰安笑着点头,说,“你不喜欢吃青菜吗?”   才不是,   她是讨厌青菜里的香菇好吗?   现在香菇被消灭,她就火速地朝青菜下了筷子。啊……和有相反饮食习惯的人一起吃饭也不是全没有好处嘛,她吃得开心,脸上笑眯眯的,捞到一个香菇就迅速用公筷往程仰安碗里一夹然后装傻说“多吃一点啊学弟别客气”,完全没注意到对面的程仰安嘴角微微牵起的弧度。   两人吃着就聊了起来,她才知道程仰安是她初中学弟,A附的,现在在A大计算机系念大三。她吃了一口水煮鱼,然后被辣得直眯眼,程仰安被逗笑,看着他一边深一边浅的酒窝,她突然脑子里闪过一道灵光——   她是不是见过这个小学弟啊?   但是脑子里搜索了一番,始终没有什么头绪,只好按捺住念头满怀心事地继续吃饭。   一个看起来很年轻的男孩子走到这桌,把啤酒瓶重重地砸在他们桌上,身上的酒味让童禾心里很反感,男孩估计喝多了,对着童禾说,“小美女,什么学院的,认识下呗?”   程仰安笑了,眼里藏着怒气,但是很好修养地掩盖了下来,他冲男生说,“学弟,我坐在这儿看起来特别像拼桌的吗?”   男孩不耐烦地看了一眼他,程仰安收敛了笑意,他不笑的时候因为眉骨和鼻梁的弧度会显得有些冷意,但一笑起来就特别傻白甜,根本两个人。   男生被他眼神里的冷意惊得一懔,心里把刚刚拱自己过来的人骂了一万遍,然后嘴上说了一句“没劲”,然后回到了刚才那桌,结果刚回去那桌人就哄堂大笑,童禾就猜到是玩游戏玩high了,结果被想到自己还没开口就被程仰安怼了回去。   男生一坐下就被各种起哄和打击。   “哈哈哈哈哈哈二十五秒,加上你走过去的时间,你行不行啊?”   “怎么回事,我看姑娘根本没说话啊,咋就屁滚尿流回来了?”   “还说高中时候多少妹子倒追吹吧你就……”   男生怒气值飙升,把筷子往桌上一扔,说,“有什么了不起啊,长得也就那样吧,刚哪个瞎眼的说A大宋慧乔的?出来老子带你去医院挂眼科。”   边上一直默不吭声的一个学长突然说,“童禾,文学院的,之前我们土木工程的路学长为了她要死要活的,特难追,我都怀疑她是……”然后坏笑着没说完,意味深长地往那边扫了一眼。   小男生摆摆手,“拉倒吧,边上那个她男朋友……”   众人才注意到对面还坐着个男生,长得还不错,往童禾身边一坐真是四个斗大的字儿——“金童玉女”。学长纳闷了,“不能吧……童禾单了四年诶,听说身边就几个妹子。”   那边吃完准备走了,程仰安很自然地拿起童禾的包,童禾拒绝,程仰安没强求,就是抱着手看她,“这么不给机会?”   看起来有些受伤……   活像一只失落的萨摩耶怎么回事?就差耷拉着耳朵了。   童禾被他的表情弄得心抖了一下,有点过意不去,人学弟也只是想发扬下绅士风度啊,可是自己也没做错什么啊,为什么被他用这种表情一看仿佛自己做了什么大错事。只好笑眯眯地给他台阶,“大发慈悲让你帮我拎小朋友的作业好了。”   程仰安笑了,动作果断地抱起了椅子上的作业本跟在她身后。   这边这么一出言语和动作上的来回,在土木工程学院几个男生看起来跟小情侣调丨情似的,学长捏了把汗,暗自佩服程仰安,“这人谁啊?服了!跪服……”   毕竟土木工程学院传说:追童禾比在本院拿下国奖大满贯都难。   文学院大五传奇女神童禾有男朋友了的消息不胫而走,也不知道那天吃饭的哪个人,嘴特别大,把那晚看到的一切添油加醋就传了出去。   童禾听到的版本是:   女神和一长得特帅的男士坐一起吃饭,互相夹菜啊什么的,我们女神给他夹菜的时候还冲他笑得特别温柔。   中途一个不开眼的小学弟妄图搭讪,一句话就被女神男朋友怼了回来,两人后来有说有笑地离开了饭店。   神了……   童禾心想,恩……长得帅……我认了,男的……我认了,夹菜?好像也有……冲他笑了吗?仔细想想是有的,搭讪……是有那么一个人,被怼……如果那也叫怼的话……有说有笑……算是吧?   所以故事没有任何问题,但是就是哪里莫名其妙。   童禾简直想不明白。   有好事者在学校BBS上发帖,帖名是很简单,就一句话:《童禾男朋友谁啊?》   几天内点击和回帖就没停过,高居BBS那几天的榜首。各种瞎八,有个男生大概形容下那天在校道上看到童禾和一个男生一起回去,说那男的差不多170多吧,骑车太快没看清脸。   170什么东西?我小女神难道不应该找一个180以上大男神?   帖子迅速歪楼歪到,“好好的妹子说瞎就瞎”、“170你出来,长得帅有个屁用170!!!”、“170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又过了两天,在童禾以为自己不搭理的态度让帖子能消热的时候,那波原本即将掉下榜首的帖子又重新冲回了第一名。   原因是有层楼里一个回帖者语气鸡婆地回到,“扒出来了,计算机学院的程仰安,170什么东西层主你快□□,人家185都有的!”   然后帖子跟进,各种八卦这个计算机学院程仰安是谁……   A市当年高考理科第二名,理综第一,计算机学院学生会主席,校广播站站长……   大神啊……   艹……说好的170小短腿呢,瞎啊   这个帖子在一周后被挤下了榜首,原因是,有一个和程仰安上过大课的妹子又发了个贴叫:《关于程仰安,是时候祭上我这波手机存图给你们洗眼了》   第一张是大课上,斜侧着身子的程仰安的照片,应该是偷拍的,他半低着头在在看着ppt然后手上记着笔记,高糊的镜头下程仰安的五官轮廓在一群吃瓜群众之中格外瞩目。   第二张就过分了,他妈的居然是证件照,居然还帅成这样……   第三张是计算机学院院篮球队合照……一眼就能看见人群里笑得跟个傻狍子一样的程仰安。   果然,长得好看的人,就是在大合照里都是高清的。   然后这个楼成功成为妹子花痴楼,无数妹子深夜宿舍夜聊,说道童禾都恨得牙痒痒——她延毕一年该不会为了泡学弟吧?!   一定是!!!   就在BBS上腥风血雨之时,两个当事人倒是毫无察觉一样的继续过自己的生活。   童禾偶尔就去A大附小上上课,保研面试已经结束,毫无疑问地她顺利通过并成为孟老师门下的直博生。附小那边可能上完这个学期就不去了,她很舍不得小朋友们,就买了卡纸和贴纸文具准备给他们一人一份小礼物。   想了想又进了超市准备再给他们带点零食。   回来的时候刚好碰上程仰安。   他看她手上大包小包连忙接过手,说,“幼儿园春游啊买这么多吃的……”   童禾白眼他,“你就看见吃的啊?实习要结束了,准备给小朋友准备点礼物小卡片什么的……”   程仰安嘴角上扬,满脸的“我们童禾姐姐好有爱”的狗腿表情:“带我一个呗……”   童禾疑惑,“你要帮忙?”   程仰安:“……”   翻了翻袋子,发现种类还挺齐全,“不是啊,零食带我一个呗……”   童禾不怀好意地眯起眼睛看着他,笑得坏坏的,“好呀,来给小学姐我当苦力。”   说完拉着准备开溜的程仰安就往文学院教学楼的顶楼走,完全没注意到双手插兜走在他身后的程仰安在她看不见的地方笑得很是得意。   童禾啊,真是太可爱了。   后脑勺都可爱……   两人在顶楼好不容易找了一个没有人上课的空教室,布置完东西,童禾一把打掉了程仰安准备拆果冻的手,然后对着吃痛的程仰安说,“你字儿怎么样?”   程仰安笑了,“看跟谁比了……”   童禾:“你想跟谁比?”   程仰安:“晏神啊……”   童禾:“……”   晏神全名晏之中,是A大艺术学院院长,省书法协会会长,一表人才,和夫人的爱情故事几乎整个A大无人不知。   一表人才面前够得上吧,   但关键是,程仰安现在敢跟晏神比字?!吹的吧。   童禾对他很怀疑,于是抽了卡片准备自己写。   童禾的字很漂亮,但是秀气有余,大气不足。卡片内容倒是自己写也没事,整整齐齐很娟秀,但是卡片封面就……特别没存在感。   程仰安看她对着一张写废了的封面叹气摇头,笑着接过来扫了一眼,“你练柳体?”   童禾惊讶地看着他,点头,“练得不久……”   他笑意加深,“看出来了……”然后接过她手里的笔在纸上写了两个大大的“童禾”。   极漂亮极遒劲的字,很见功底,饶是童禾这样的半桶水也能看出好坏。她接过卡纸问,“你练过啊?”   程仰安低头把刚刚那根没拆掉的果冻拆掉了,一口咬掉一大半,然后说,“我都说了,看和谁比。”   童禾吼他,“我以为你开玩笑啊,你上来就说你和晏神比,再说了……”她将卡片拿远了些,嘟嘟囔囔地评价,“这字儿再好看也没法儿和晏神比啊……”   程仰安没解释。   笑着拄椅子后座看她,没想说晏之中其实是他师兄,他俩都拜的老书法家安可一门下,只不过程仰安年纪小,算是安老的关门弟子了。   而安可一,是他外公。   安老曾经说过,几个徒弟里,之中最勤勉,仰安最有天分。可惜仰安心不在此,不然将来大有作为。   他说这话的时候晏之中就在旁边,一边笑一边摸着下巴审视程仰安的字,然后打趣他将来来读艺术学院,接自己的位置。程仰安的妈妈就在边上气,“他有你一半坐得住我就省心了……一天天不知道在想什么,跟我说要考A大,你就这么点志气?”   程仰安坐在一边笑呵呵地吃橘子。   想什么?   当然是想那个人啦。   指针指向晚上九点二十,童禾终于忙好了所有的东西,礼物已经装好,在程仰安的帮助下效率很高,每一张卡片的封面都是程仰安写的。   写上小朋友的名字,底下落上童禾的款。   他写第一封的时候童禾“啊啊啊啊啊”地嚷嚷让他封面上不要写自己名字这样要写到什么时候去,他居然真的一封一封地,写上了童禾的名字。   整整六十封啊,童禾心疼地看了眼他的手。   他活动了下筋骨,给她收拾好东西之后就跟着她走出了教室。关灯关门,在下楼的时候一个男生刚好撞上他们,楞了几秒,一副看八卦的表情,扔下一个“看我看到了什么”的眼神就迅速跑走。   程仰安没理会,继续往前走,结果发现童禾没跟上来就回头看了她一眼。   只见童禾恍然大悟地说,“我想起来了,我见过你的……”   程仰安微微有些紧张,但很快镇定下来说,“其实……”   “我大三开学的时候在你们那栋宿舍楼跟你打过照面,你冲我笑来着,我们学生会一小姑娘还说你长得像早年的吴彦祖!!!”   程仰安苦笑着点点头,说“哦那次啊,刚开学在楼梯上就碰见了这么漂亮的姑娘,当时惊为天人,想着一笑给你留个印象,结果你点了头就走了……”他垂着头,“很挫败……”   等等等等,这一副被自己欺负了的表情是怎么回事啊?!   童禾心里尖叫,但是就是很吃他这一套,他一流露出任何难过颓废的情绪,自己就母爱泛滥一样地只能点头说yes!这个人……   “好啦好啦对不起啊,当时我也不认识你啊对吧……”   程仰安笑着点头问,“那时候你也觉得我很帅吧?”   讨打!   童禾翻着白眼绕过他继续下楼,站在原地的他有点失落……   还以为她真的记得自己呢。   过了一会儿童禾的声音从楼下传来,“你人呢?留在文学院大楼当雕像啊?”   他笑着追了上去,嘴上答着,“来了来了,你对我就这么一秒离不开啊?”   心想,   没关系,   反正,现在一切不一样了。   安 ☆、好像还挺配的   国庆节,童禾收拾好了东西准备回家,临走前收到孟教授的电话让她去她家一趟,一些资料需要她整理。孟教授家就在学校边上的教师小区,她想了想反正自己家那么近也无所谓晚点到家。   给孟爸爸发了个短信说晚点回去,就步行过去了。   孟教授家,门铃响了两声,开门的是一个男人,个子挺高的,穿的衬衫已经撸成中袖,袖口和手上有水渍,应该是正在做饭,她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走错门了,看了眼门牌确认是孟教授发给她的那一个。   男人看到她也愣了一下,随即笑了,“找我舅妈?”   孟教授这才从厨房出来,手里捧着一篮刚刚洗干净的圣女果,一见童禾就让她赶紧进来。   童禾坐下后孟教授就回书房了,出来时架着眼镜翻了下资料说,“大概就是这些了,麻烦你啊童禾,放假可能要辛苦一些了……”   童禾连忙摇头说“不辛苦的”,然后接过资料大概扫了几眼。   男人坐在一边低头发短信,孟教授用手撞了他一下他才回神,她笑着拍了拍男人的肩膀,对童禾说,“小童,介绍下,这是我大外甥程驰,刚刚博士毕业,现在在A大附属医院上班。”   童禾右眼皮狠狠地跳了一下,看了一眼对面也是一脸懵逼状态的程驰——   这是要干啥?   但还是乖巧地点头自我介绍,“你好,我叫童禾……”   孟教授当然不满足于这么简单的介绍了,笑着对程驰说,“这就是我常跟你提起的童禾啊”,然后又转头问,“童禾,有男朋友了吗?”   好像越来越靠近心中的猜想了,童禾无奈,“还没有,不着急的……”   孟教授拍拍她的手,“哪能不着急啊,你跟着我读博,找对象的事不上点心将来毕业了再找就难了……”说完看了一眼边上一直笑着在发短信的程驰说,“我这个外甥啊……”   话音未落,门口一阵转钥匙的声音,门一开童禾就看见了程仰安。   什么情况?!   程仰安倒是毫不客气,大摇大摆地走了进来就跟孟教授撒娇,“舅妈,你请大哥吃饭不叫我?”   孟教授心想,这是吃饭吗?这臭小子怎么今天跑过来了?满怀疑问地低头看了眼还坐着发短信的程驰,程驰举双手表示自己是无辜的……   不打自招,孟教授扔给他一个“待会儿再收拾你”的表情就转头对程仰安说,“你怎么跑过来了?”   程仰安迅速伸手挑了几个圣女果,眼神却落在童禾身上,“哥说你要给我介绍对象……”   程驰一个抱枕就扔了过来,程仰安闪身一躲,就见程驰怒目而视:败类、畜生、叛徒!说好的来救你小女神呢?   程仰安笑眯眯地看他:江湖救急江湖救急……   果然,孟教授一把怒火成功转移到程驰身上,“你还拉仰安过来给你挡相亲?”   言外之意是:你这乖巧可爱的弟弟啊 和你还是不是人?……   童禾在边上静坐,想说不就是过来拿个资料吗,怎么事情发展成这样了?   程驰哄着孟教授,嘴角一挑看向程仰安,程仰安被他看得心里毛毛的,就看程驰哄着孟教授坐下消消火,然后云淡风轻地拿出了手机,几个操作之后把手机递给了孟教授,“舅妈,真不是我不识好歹,主要是这小姑娘我一进门我就认出来了,这不是我弟妹吗?”   校园BBS最新贴,有人在文科楼碰到了两人,还拍了照片。   程仰安早知道这个贴的存在,心想也好,给童禾挡掉桃花,清扫了自己的进攻之路,结果没想到今天被程驰拿出来反将他一军,心里大呼“不好”……   童禾坐在孟教授身边,只需要勾勾眼就看到了那张照片:照片里,程仰安提着两个大袋子跟在她斜后方,她转过脸不知道在说什么,反正脸上都是笑意。   一派举案齐眉花好月圆的景象,童禾眼皮狂跳,真想给这个发帖者寄刀片。   孟教授接过手机仔细地研究了一下,看了眼身边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的童禾,和站在一旁假装什么都不知道的程仰安,草菅人命地下了判断:看来真有事儿?   童禾很好她知道,仰安是她小外甥,看起来还跟小孩子一样但心里比谁都有主意。   这么一看两人是挺般配的,就是这年龄……   童禾应该比仰安要大一些吧?   她扶了扶眼镜,问童禾:“小童,你真的在和仰安谈恋爱?”   童禾刚准备解释“当然没有啦”,一旁的程驰就接过话来,“舅妈你一个长辈,又是她导师,这么问你让人家小姑娘怎么给你解释?”   好的,成功堵死了童禾的退路。   这下说没有孟教授也不会相信了,只会当她不好意思。   没想到孟教授笑着又看了眼手机上的照片,很是欣慰的表情说,“嗯……还挺般配的”然后埋怨程仰安,“谈恋爱了也不知道说一声,害得我差点介绍给你哥……”   程仰安脸上无奈的表情堆满,嘴上只好应承,“才刚在一起呢,怕吓着人家。”   童禾用眼睛横他。   他一脸坦荡:不然你有更好的解释?   童禾丧气,当然没有更好的解释,这种情况,越解释就越麻烦,越描越黑什么的,回头还让孟教授觉得自己太矫情。   程仰安低着头,脸上笑意不变地看着程驰,可以的,堂哥这波助攻打得漂亮。   半个小时前他还在学校自习,突然收到自己哥哥的短信,一脸几条发过来震得他想发火,点开一看就立马弹出半米,收拾了东西就往教师公寓这边跑:   “我在舅妈家看到你小女神了……”   “哦就你上次藏在书柜夹缝里那张照片里那个……”   “舅妈好像是介绍来给我相亲的……”   “给你五分钟再不来我就截胡,还挺漂亮的。”   ……   这是唱的哪出?   从图书馆到舅妈家平时走路大概十五分钟,他真的拿出了百米赛跑的劲头冲了回来。进门的时候正好看见一脸不知所措的童禾和表情玩味的程驰。   自家舅妈那张满意到不能再满意的脸,分明写满了:不如下周就结婚吧!   差点来迟。   童禾在孟教授家又坐了一会儿,就起身告辞了,程仰安也起身说“我送你”就跟了上去,孟教授欣慰地看着俩人并肩出门的背影:哎,真好呀……   回头对着只知道低着头玩手机的程驰说,“下周三过来一趟,我们专业还有个女博士也挺漂亮的,就知道玩你那个破手机,工作那么忙,还找不找对象了?你弟都比你懂事……”   程驰玩手机的手停住——   他还以为就这么消停了呢?   程仰安比他懂事?   这人分明是早熟!严重早熟!   出了教师公寓,童禾就停了下来,转身看着笑容满满的程仰安,“学弟,你要不要解释一下?”   程仰安不解,“解释什么?照片还是舅妈”   童禾:“……”   程仰安恍然大悟,好像两件事情都需要解释一下的。   “啊……你导师是我舅妈我也是前两天才知道,今天过来这边玩没想到刚好碰到,我看你一脸不情不愿,就帮你挡个刀啊,”说完还颇为自得地冲童禾扬了扬下巴,“怎么,你想得到怎么拒绝我舅妈?”   确实想不到。   童禾刚刚嚣张的气焰顿时灭掉一半。   程仰安表情没变,仰头低垂着的眼眸里盛满笑意,“至于照片嘛,我也不知道谁放的”说完低头摆了下手机,按了几下后把手机递给她说,“突然觉得咱俩还挺配的,是吧童禾?”   是你个头!   童禾白了他一眼,转身往公交车站牌走去,脑海里不由自主地浮现了刚刚那张照片:照片里,童禾穿着一条鸽灰色的无袖连衣裙,旁边是比她高了一个头的程仰安,穿着一件简单的黑色t恤。   月光和路灯的光线条件下,让这张照片有点失真的模糊感。   却莫名让人觉得美好。   好像看起来是还挺配的。   然后迅速骂了自己一句,甩甩脑袋往前走去。   自己真的是……单身太久了,连学弟都花痴!太没节操了!!!   程仰安看着低着头横冲直撞地往前走的童禾,不由地笑了出来,看了眼手机上那张照片,嘴角一勾低头回了句,“照片已收,多谢。”   ID:HSY安   明眼人一看就知道什么意思了。   这个贴里顿时就炸了,纷纷叫嚷着“卧槽当事人出来了”、“前排男神合照”、“当事人认了,说是谣言的可以散了”……   有个男生不服,在底下狂刷“童禾眼瞎”,几分钟后被管理员□□封ID,程仰安的这个回帖连带着之前的几个相关讨论帖热度又回来了。   坐在公交车上没忍住想去找那张照片的童禾目睹了这一切,心里把程仰安骂了一百二十遍之后默默注册了一个名叫“禾苗的禾”的ID,登了上去给程仰安那条回复,“谢你个头!”   于是底下各种调侃。   女神不好意思了,   这样看来程仰安气管炎啊能不能行了?   一个没有头像的ID阴阳怪气地在童禾那条下面回了一句,“童禾哪里好看了,这么高调,你们不觉得她腿瘦得都不协调了吗?上次主持辩论赛的时候我被她的妆吓哭了好吗?”   几个人应和了她的话,有人直接骂她“花瓶”、“想红”、“之前和路鸣尧就不清不楚的”这些话,然后暗指程仰安年轻不懂事被老学姐骗了。   童禾看得内心火焰熊熊燃烧,刷新了一下准备回复,就看见那个HSY安的ID在底下回了句:关你们屁事,老子喜欢就行。   童禾红着脸给手机锁了屏。   完了完了,现在学弟套路太深了……    ☆、二次助攻      国庆假期间发生了件大事:余淼要结婚了!   几乎是平地一声雷,童禾还在家给孟教授校对资料呢,宋叶声和余淼就来了,电话也没打一个,在客厅和童爸爸童妈妈嘘寒问暖了几句,把买的广州特产交给童爸就溜进了童禾的房间。   童禾很意外,但是怎么都觉得宋叶声脸上的笑容很是耐人寻味。余淼在边上支支吾吾地,好不容易才掏出一封红色的请柬,羞答答地说,“童童,我要结婚了,婚期定在11月底,你和叶声来给我当伴娘好不好?”   童禾目瞪口呆地收下了请柬,反复确认了上面的名字:   新郎成功   新娘余淼   很好,就这么突如其来的一个大好消息,在此之前居然一点动静都没有,宋叶声看她一副“受伤害受伤害了多年朋友没得做了”的表情,连忙解释,“你不是最后一个知道的,我也就比你早知道半个小时,”然后努努嘴,眼神飘到了余淼身上,“这货今天早上满脸春光来我家找我,说是要结婚了,你还有个请柬,我他妈就一口头通知!!!”   多年白菜白养了……   痛心疾首啊……   童禾笑得没心没肺的,心里舒坦了,好歹有个请柬啊。   余淼站在童禾的书柜前,身体微微斜倚着,有些赧然,“就……成功考上了A大的研究生,准备硕博连读了,我爸妈说他毕业了肯定眼界就不一样看不上我了,就逼着我们分开……”   “然后成功听说了,前天上午就带我去了民政局……”她虽然微微垂着脑袋,但脸上的幸福真的是挡都挡不住,“然后我爸妈一看事已成定局,就和成功爸妈商量了日期……”   所以有点着急啊。   最后一句她没说,脑袋都快埋进地里了。   宋叶声很迅速地抓到了这段话里的重点,坏笑着问她,“怪不得今早你来找我笑得一脸春光明媚,原来是成功本垒打了啊……”   余淼脸已经红的快滴出血来了,宋叶声还在边上嚷嚷着让她分享下感受。   童禾大翻白眼,然后低头抚摸着手上的请柬,真好呀,少年恋爱,从校服走到婚纱,成功真的是闷不啃声的老实男人,负责、踏实、努力。   余淼以后一定会很幸福的。   手上摩挲着,突然发现请柬其实是两封。   有点惊异地拿起了自己的那封,发现下面那张是程仰安的。她意外,“你认识程仰安?”   余淼“啊”了一声,拿过来看了眼,“他不是你男朋友吗?我怕写让你带家属你不带他,就专门给他留了一份啊……”   好有病的“男朋友”,童禾咬牙切齿,几乎一字一字地往外蹦,“谁、说、他、是、我、男、朋、友、了?!”   余淼理所当然,“你们学校论坛都传疯了……”   宋叶声也是掏出手机划开相册接话,“是啊,我还存了好几张你们的合照,每每为找不到男朋友心塞的时候就看一看,安慰自己,‘别着急,你看,还有大把年轻的肉丨体等着呢’”。   童禾怒了,“什么肉丨体你好好说话!”   宋叶声收回了手机,“哦你们还没有肉、体关系啊……”   懒得理这个满脑子污秽的母胎solo,她很认真地解释,“他是我学弟而已,网上乱发的我们都没理会,他对我没什么的……”   宋叶声心想,没解释自己对他没什么……嘴角勾起但没戳破,童禾指着她愤愤地说,“你那一副‘懂得’的表情是什么鬼,笑什么笑?!严肃点!”   哦,这么霸道,心虚得笑都不让了?   宋叶声笑得更欢了。   余淼笑呵呵的,“我真是熬夜把那几栋楼追完了,真精彩啊……把你们的前尘往事脑补了场大戏,刚好是学弟,叫他来叫他来,我们见见嘛……”   见什么?   童禾不理他们,转了下凳子回到书桌前继续校稿,几分钟后身后也没动静,只见两人拿着自己的手机低头捣着,等童禾弹身上前的时候,一条短信已经发了出去。   “出来吗?”   童禾刚想发作,宋叶声就指着自己说,“你觉得你打得过我?”然后指着余淼的肚子语带威胁地说,“就前两晚说不定她肚子里已经有了个小成功,你敢打?”   童禾丧气,然后对着短信界面程仰安回的,“什么时候?去哪儿?”垂着脑袋准备解释,紧接着第二条短信又跟了上来,“我跟舅妈要了你家地址,十分钟后到你家门口。:)”   童禾怎么看都觉得最后那个:)的颜文字在嘲讽她“别假装没发搪塞我”和“然而我早已看穿一切”。   她无力地叹气,手机一扔大字躺回了床上,算了,一朝交友不慎,听天由命吧。   十五分钟后,被宋叶声和余淼从家里拖出来的童禾,在小区门口果然看见了背对着她们在等人的程仰安,她放弃了最后的挣扎走了上前。   在他身后叫了他一声,程仰安就回过头笑得眉眼灿烂,“童禾!”   余淼和宋叶声在旁边暗自为童禾鼓掌,这小鲜肉啊……姐弟恋啊……看起来还有点小忠犬是怎么回事……   年轻真好啊……   宋叶声低头给手机解锁看了眼之前存的照片,然后评判说,“拍丑了拍丑了,真人更好看啊……”   程仰安这才注意到童禾身边还有两个人,连忙打招呼说,“你们是童禾的朋友吗?很高兴认识你们,我是程仰安。”   宋叶声:“久仰大名。”   余淼木木地接上:“如雷贯耳!”   童禾白了他们一眼,这两个朋友太不淡定太给自己丢人了,“你们要不要在我家门口直接二两肉一壶酒再歃血为盟算了?”然后很草率地就给他介绍了下两人,宋叶声在她介绍自己的时候雀跃着对程仰安说,“弟弟,我还单身呢,你身边要有类似条件的鲜肉请优先考虑我啊……”   这相见恨晚的表情。   程仰安眉眼弯弯地笑着答应下来。   童禾笑了,“不如你来?”   宋叶声坏笑着跟程仰安解释,“小女神吃醋了吃醋了……嘿嘿。”   程仰安脸上写满了宠溺,“女神永远是女神。”   咦……宋叶声和余淼掉了一层鸡皮疙瘩,啧啧地调侃童禾□□有方,收了个大迷弟。   童禾真的是连解释都懒得解释了,从包里掏出了余淼的请柬,往程仰安胸口一拍,“你高中学姐广发英雄帖,这你的……少侠!”   程仰安不解地低头拆开了请柬,然后笑呵呵地对余淼说,“余淼学姐要结婚了吗?”   余淼脸红红地解释,“对呢!童禾来做伴娘,你也过来吧?”   他马上点头,“好啊!”   童禾撇撇嘴,还真不拿自己当外人啊……才想起什么似的看了眼他身后,今天没骑车,“你怎么过来的?”   “打车啊……”   “你家离这很远?”   “两公里不到吧……”   童禾怒了,“那你打什么车?”钱多烧的?!   程仰安有些不好意思,“我怕你突然后悔叫我出来啊……”   宋叶声和余淼在她身后笑得东倒西歪,这学弟实在太可爱了……童禾去哪儿捡了这么萌的一个小孩儿,现在去蹲守还来得及吗?!   背对着她们的童禾微微垂着脑袋,看上去很生气,但耳朵都开始泛着淡淡的粉色。    ☆、你的事我随时效劳      正聊着,成功给余淼打了个电话,说他在饭店订了一桌菜,让她喊上童禾和宋叶声一起过去。余淼看了眼程仰安,问,“我们准备一会儿去吃午饭,我老公也在,你去吗?”   程仰安很自然地转头用眼神寻求童禾的意见,童禾被他的眼神看得心里柔软成一片,嘴硬地说,“她问你呢……你看我干吗?”   程仰安展颜一笑,“怕你不高兴呀……”   童禾心轻颤一下,嘴上还是说着,“想去就去呗刚好成功也是你学长……”脸上的肌肉没办法控制地露出淡淡的笑容。   宋叶声不动声色地看着两人一来一往,心里暗笑,童禾这大概是动心而不自知了。   余淼那边跟成功解释了下多加一个人,成功没多大反应只是说好,让那边多加两个菜。三人打了个车就过去了,一路上两个妹子跟打了鸡血似的给程仰安讲童禾以前的糗事,童禾坐在她们旁边多次眼神施压无效干脆放弃,倒是坐在副驾驶的程仰安笑得不行,司机在一旁听得也笑。   交友不慎啊……   回去就拉黑!   到了饭店,程仰安付了车费后下车给几个小姑娘开门,还很小心地伸手挡了下童禾的头,宋叶声留意到这个细节,对程仰安心里又加了十分。   进门后发现成功已经在等了,还有几个男生,应该是兄弟团什么的,其中一个瘦瘦高高的戴眼镜男生叫袁重,是他们的初中同学,外号“袁大头”,这次被叫来当伴郎。   一桌人坐下后就嘱咐服务员起菜了,“袁大头”一直调侃这对新人,初中的时候横竖看对方不顺眼,一个觉得对方木讷,一个觉得对方聒噪,没想到就走到了一起,一走这么多年,最后还修成了正果。   然后直叹气自己现在还是一只单身狗。   她看了眼童禾,笑着开玩笑说,“童禾啊……好多年没见你了,真是越来越漂亮了……一个人?”   看起来目的很明显。   童禾笑笑没说话,程仰安不动声色地用开水给她烫过餐具后递到她面前。   男生才注意到一旁的程仰安,“男朋友?”   童禾不置可否,程仰安轻轻揉了下她头发,“人家和你说话呢……”然后一脸抱歉地对着“袁大头”说,“刚刚在车上开她玩笑,不高兴了……你别介意。”   “袁大头”面上表情讪讪的,自讨没趣地耸了下肩膀,后半程跟童禾再无交流。   边上一个男孩子看着程仰安眼熟,打量了他半天才指着他说,“我想起来了,你是不是两年前参加过ME‘创新杯’比赛?代表A大?”   程仰安回想了一下好像是有这么一回事,就点点头。   男生一拍大腿,指着他对身边的男生说,“就是这哥们儿,大一新生带队真是闻所未闻,被几个学校代表队嘲得不行,最后打脸打肿,就我们学院那个变态带队老师,到现在都在想怎么把人家读研的时候挖过来……”   程仰安笑笑,“当时一起参赛的学长都很厉害,推我带队纯属防止内斗……”   男生摇摇头,“我们后来还关注了你参加的别的比赛……”   惊恐脸表示,“是真的很强……”   程仰安没再否认,只是笑着说有机会可以切磋下,向学长们学习,男生听他这么给面子,不由地和他亲近了几分。童禾错愕地看着面色平淡的程仰安。   这么强啊,好像从来没有听他说过自己专业上的事。   仔细想想,很多次在校园里碰到他都已经是很晚的时候,他才抱着电脑和书从图书馆或者自习室出来。   好像是还挺认真上进的……   “电脑会修吗?”   程仰安仿佛听错,回头质询地眼神看了她一眼。   “我前段时间用某杀毒软件把盘清了,电脑至今开不了机,还有救吗?”她有点心虚,实在是个电脑盲,那台可怜的电脑是童爸爸送她的考上大学礼物,至今已经被摧残得不成机样了。   外表看起来还跟新的一样,然而——   硬盘换过两次,电源配试器砸坏过一次,因为进水出现故障一次……   前几天她手贱,心想要好好整理下电脑内存呢,然后糊里糊涂地就把某个开机文件删掉了,整理好重新启动后发现……嗯?怎么开不了机了?!   努力回想了下刚刚好像也没有删掉什么重要东西啊……欲哭无泪地放弃准备拿到电脑店去重修了,结果还没进店,那个一直给她修电脑的小哥一副如临大敌的表情,哭丧着脸说,“小姐姐你这次又是哪里出问题了……”   她被问得不好意思说了,再修估计人家以后就不会再买电脑给她了,只好佯装淡定,轻咳一声说,“我来买个鼠标。”   电脑小哥才迅速换上一张笑脸给她推荐。   出了电脑店她对着一个新买的鼠标欲哭无泪,这电脑都不能用了,买鼠标干嘛?!   这次刚好,经由男生提醒她才想起来,身边就坐着一个计算机学院的啊,完全不顾及计算机学院并不等于“修电脑”,就像人文学院也不等于“都是诗人”一样的基本常识,一听还挺厉害的,就想着让他帮忙修电脑。   程仰安一听就乐了,挺直着背靠着椅子,看着她说,“行啊……什么时候?”   她想了想,问余淼下午什么安排,余淼让她陪自己试婚纱,她就转头问程仰安,“试完婚纱行吗?你今天忙不忙,会不会耽误你时间?”   程仰安伸手揪了下她的耳垂,冰冷的触感让她心尖一颤,“你的事,我随时效劳。”   讨厌!   答应就答应了,干嘛摸人家耳朵!   摸就摸了,干嘛说这种话!!   她脸红红地低头继续吃饭,边上几个人早就浮想联翩了。余淼在一边痛哭:不是该被我喂狗粮吗?准新人被硬塞一嘴狗粮是什么东西!?   宋叶声一脸迷茫地叹了口气:啊……好想谈恋爱……   他们中只有刚刚那个认出程仰安的学长一脸愤怒,怎么回事怎么回事?又把我们计算机学院男生当修电脑的什么鬼……学弟啊我告诉你,电脑修得好,备胎当到老!!!   但转念一想两人的关系,   算了,我还是吃狗粮吧!!!   吃过饭几个人简单商量了下,建了个qq群方便讨论婚礼事宜,男生们准备散了回去打游戏,成功陪着余淼去试婚纱,宋叶声和童禾作陪,尽管童禾一直让程仰安回去休息,晚上再说修电脑的事,但程仰安还是没脸没皮地跟了过去。   婚纱店里,店员耐心地给余淼介绍各种款式的婚纱,并且不厌其烦地让她试穿,余淼选择障碍,成功是个老实人,这件太肥那件太漏,这件不庄重那件太老土,总之试了很久都不太满意。   童禾和宋叶声在边上呆着实在无聊,就开始参观这家装修豪华的婚纱店。走到一件婚纱前,随手就捞了出来,童禾几乎一眼相中。店员看她这个表情,很识趣地上前来介绍,“小姐好眼光,这件是设计师今秋新款,漏肩设计特别适合您的气质呢……”   童禾连忙摇头,“不是我结婚啊……”   没想到店员也没气馁,反而更积极地说,“您这么漂亮,很快就能穿上婚纱了,不如试一试?”   宋叶声在边上拱她,“对啊试试试试”说完叫来了程仰安,坏笑着对他说,“是吧仰安?”   程仰安看着童禾,露出了淡淡的笑意,对她说,“试一试吧,万一好看呢……”   童禾:“……”   宋叶声:“……”   肯定好看好吗?!   怀着这种被怼了一定要证明一下自己的心情,童禾走进了更衣室,在里面捣鼓了半天,后背的蝴蝶结实在太麻烦了,反手怎么也够不到,她看了眼镜子其实已经系紧,而且里面有拉练固定,就走了出来。   长发及腰,微微的卷度勾勒,婚纱的质感很好,将她细腻白皙的皮肤衬得如玉般细腻冰凉,她有些局促地看着程仰安朝她走过来,他的表情淡淡的,似乎并没有很惊喜。   不好看吗?   她有点沮丧了。   程仰安只是走向她,低头不说话地拉起她身后那根垂下的绸带,然后微微欠着身子,专注、认真地手指缠绕。   他神情严肃,如同打一个同心结一般庄重。   不一会儿,一个蝴蝶结就在他手间打好垂下,店员看她出来了,就准备迎上来,看到这么漂亮一个男孩子在认真地低头给她整理裙子,一时间停在原地。   悄悄地拿出手机拍下了这一幕。   ……真美好啊……   发给店长不知道能不能加工资。   宋叶声假装什么也没看见地拉着店员走出了隔间,把空间留给两个人。   他打好蝴蝶结,轻轻拢了拢她的头发,没忍住,从身后轻轻环住了她的腰。他叹了口气,笑了。暗自佩服中华文字的魅力,嬛嬛一袅,美到让人心惊。   他认栽。   童禾一开始也有点紧张,被他抱着的时候轻轻挣扎了一下,但他轻声在她耳边说了句,“看镜子。”   她才抬头。   镜子里的两人相拥而立,程仰安低垂的头轻轻地靠在她的右边,鼻梁微微抵住她的头发,似在低语的恋人。   此刻婚纱店的灯光如梦如幻,让她一时有些心迷意乱,心跳得早已超出控制,她的呼吸有些急促,神情间的迷离让程仰安怔忡。   “童禾……我……”   就在他准备说话的时候,刚刚经由店员报告并且看了手机渣像素拍出来都美如画的两人的照片的店长,急匆匆地就走了进来,一下就打断了两人的思绪。   童禾猛地惊醒,从程仰安的怀抱中挣了出来,红着脸低头。   怎么就让抱了呢……   臭流氓!   程仰安也是脸红地轻咳了一声,掩饰自己的尴尬。   店长拿着小店员的手机笑着迎了上来,对他们说,“小两口真是般配,介不介意我们用这张照片挂在门口宣传一下,当然,付费的!”   刚才一看照片店长就有了主意,这要是挂在店门口,生意得好翻了,这点付出算什么,有失才有得嘛……   程仰安接过手机,是刚刚在给她系腰带的时候被偷拍的,他嘴角笑意渐深,那枚深深的酒窝里都是幸福,活像真的来拍婚纱照的新人。   童禾拽了下他的手臂,让手机低到自己能看到的位置,瞄了一眼说,“不行不行!这要是我爸经过看到了,我活不过今年了……”   程仰安收了下手臂,对店长说,“不好意思啊,真不太方便。但这张照片麻烦你给我洗一张可以吗?”他扫了一圈店内的宣传照,指着一副说,“差不多那么大……手机像素不好,太大容易失真。”   店长很是遗憾,但也不好强求,只好叹着气说,“哎!你们什么时候拍婚纱照,我给你们打折,就让我挂一张!就一张!”   程仰安笑了,“等我们结婚的时候吧。”   童禾踹他。    ☆、攻克你的父母和你的胃      余淼最终选择了一套一字肩、大裙摆的婚纱,和婚纱店商量了一下相关事宜,成功在边上沉默地看着余淼,露出淡淡的笑意。   他的小姑娘啊,从初中到现在,终于跟他回了家。宋叶声和童禾其实偷偷地看到了成功微微的笑脸,这个男人长相并不算出众,但从小就认真踏实,认准的事情从来没有放弃过,话少但务实,余淼和朋友在一起的时候,如果他也在就会很沉默,沉默地听几个女生叽叽喳喳也不嫌烦,沉默地帮余淼提着大包小包的东西,沉默地纵容着余淼任性。   作为一路看他们走来的朋友,真的由衷地为他们开心。   新人小两口聊完之后笑呵呵地出了店,余淼叫了宋叶声陪自己继续逛一下婚庆用品,让童禾赶紧带程仰安回去修电脑。   几个人挥手道别后程仰安就顺手招了个出租车,报上了童禾家的地址。   一路上两人都很沉默,童禾是在想余淼和成功的事,内心觉得无比感慨,又联想到自己和裴杨,似乎总是缘悭一面。中考的时候,差一名同班、分班的时候又破天荒地出现滑铁卢、文理分科后裴杨回到了理科实验班,自己却因为文理的选择转了学……   就算是离彼此最近的那一次,也会有一个从天而降的意外。   两人之间好像从头到尾差一点缘分。   如果当时,他们能像成功和余淼一样,勇敢一点点,那么现在会不会有一点点不一样?   她想,裴杨现在应该做爸爸了吧。A市说大不算大,说小确实也不小,自那以后,他们真的再没有遇到过了。   她安心地做她乖顺努力的好学生,他呢?能不能习惯做一个好爸爸。   天色渐暗,路边街灯亮起,为了迎合国庆氛围,A市早已沿路进行了装饰,很有节日氛围。国庆期间来玩的游客很多,大街上车水马龙的,没一会儿就堵了起来。旁边的程仰安看着她刚刚嫌热随便松散扎起的马尾,满怀心事。   司机看等着无聊,随便开了一个电台,电台主播低沉的嗓音在这样的夜里让人沉醉,她开始放起了周杰伦去年的专辑里的一首歌《说了再见》。   童禾想起今年年初还没有和裴杨说再见的时候,两人有一次在电话里讨论周杰伦的新专辑,童禾对裴杨说,不管周杰伦以后的歌再怎么被人诟病,她都会永远爱他。   裴杨笑着说她是爱着青春岁月里爱周杰伦的她自己,然后低声问她愿不愿意陪自己去看周杰伦的演唱会。   如今周杰伦的演唱会已经接近尾声,那个说要陪自己去听演唱会的人却早已说了再见。   说了再见,才发现再也见不到。   她低垂着头,侧着身子,程仰安看不见她的表情,但他知道,那个他还在她的心里,平时她再笑再闹,在想起他的时候,自己的所有努力都是徒劳,只能站在她身侧,毫无办法。   过去那种在她面前的无力感又重回心里,让他不知所措。   到了童家楼下,程仰安付了钱下了车,一阵浅浅的风吹在他脸上,他看着另一边看着自己的童禾,没太明白她脸上的表情。   此刻,童禾的脸上,已经收拾好刚刚的情绪,她带着浅浅的笑容凝视着程仰安。   下车那刹那她盯着让她先下去,然后低头在等师傅找钱的程仰安,觉得刚才因为一首歌曲和一段回忆勾起的伤感在一瞬间沉静下来,心无比的安定。   他的睫毛长长的,盖住了眼睛,低头整理钱包的时候又认真又孩子气,嘴唇有些薄,是不是说这样的男孩薄情?右边眼睛靠近颧骨的地方有一颗小小的泪痣,她才发现,其实程仰安长得真的还挺孩子气的。   这样一个男生,对她说出那些话的时候,竟意外地让她心跳加速,浑身的血液凝滞片刻后又迅速翻涌。   像个老江湖,她想。   于是下车后就盯着从车门踏下的程仰安笑,其实是被自己刚刚的想法逗笑了,倒是程仰安被她这样盯着笑,一时不解,没留意脚下,差点踩在台阶上摔倒。   童禾连忙扶住他,他手指有些凉,可能是在车上吹空调吹的,握在她的手臂上让她有些局促,甫一站定程仰安就松开了手,“冲我那傻笑什么呢?吓得我腿都软了。瘆得慌。”   他的态度让童禾放松下来,膝盖顶了他大腿侧面一下,“瘆什么?!你一天不埋汰我能死是吧?”   程仰安本能反应地伸手挡了下她的膝盖,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她说,“我要再转个身刚刚你那一下我下半辈子就算是废了你知道吧……”   童禾脸红,“胡说八道什么呢你……”   程仰安倒是无所谓,懒懒散散地接过她的小包说,“没事,你要把我废了我就躺你家去,让你给我当小丫鬟,这样想这波也不亏……”   童禾一听就炸了,“我是做正宫娘娘的命,小丫鬟什么鬼?”   说完自己都愣了,程仰安就呆了一秒就反应过来,坏笑着凑上前去问,“干嘛?都想进我家东宫了?”   童禾白眼他,果然男人都有劣根性,“你还想三宫六院?”   他手举至耳边,一脸坦诚地保证,“你要是进我东宫,我就把其他宫都改成网吧,专心宠你一个……”   宠你妹啊……   这么骂着他,童禾还是没忍住红脸,推了他一下,结结巴巴地说,“走了,再不回去晚饭没得吃了……”   程仰安被她推着往家门走,一时有一种两人已经结婚,正在外面别别扭扭腻歪着回到自己家的错觉,一边笑答“遵命”,一边就迈步朝童家那栋楼走去。   门铃响了一声,童爸爸围着围裙就过来开门了,一看是个大男孩就愣了,手里还拿着锅铲,童禾从程仰安身后伸出个脑袋喊了声,“爸!”然后指着程仰安说,“我朋友,来给我修电脑的,顺便蹭个饭。”   程仰安连忙抱住大腿,“叔叔好,我是童禾的朋友,程仰安。”   童爸爸连忙笑着让他俩进门,童妈妈正在客厅看新闻,一看女儿带了个男孩子回来也有些愣神了,颔首压低了眼镜打量了一下程仰安,程仰安看见童妈妈在看自己,很主动地上前打招呼说,“阿姨您好,我是程仰安。”   笑得足够甜,他向来是讨大人喜欢那类男孩,嘴甜但不油滑,懂得怎么样让人开心,再加上外表看起来很是讨喜,从小到大都是被大人捧着长大的那一类。   童妈妈冲他笑笑说,“你是童禾朋友?”   他点点头,“嗯,她说电脑坏了,我过来帮她看看。”   童爸在厨房一边炒着菜一边留心这边的动静,童妈听他这么一说就直摇头,“童童那个电脑,你真得好好给她看看,从小就这样,对电子产品一窍不通就算了,用什么都坏……”   童禾正从家里刚在超市买的水果里挑了个苹果,准备洗洗就吃了,程仰安接过她的苹果,细心地给她削皮,“没事,我看一下,争取把资料给她保留下来吧。”   童禾忙不迭地点头说,“对对对,关键是我那些论文和学校的资料……”   程仰安将削好皮的苹果递给她,问,“你没存C盘吧?”   童禾傻眼,“什么C盘?”   程仰安愣,没忍住笑了出来,伸手揉乱了她的头发,说“没事,我去看看。”   童妈妈叫住他,说是不着急,让他吃完饭再去看。心里暗自打量这个男孩子,又看了看女儿的反应,摇摇头笑着喝了口水,心想,这说是朋友来修电脑,也就童禾自己信。   就自己老公那个老江湖,说不定开门就看穿一切了。   女儿品味不错,这点遗传自己。   程仰安已经起身,听童妈妈这么说只好说,“那我去看看厨房有没有什么能帮忙的……”   就进了厨房,童爸爸几个菜已经忙得差不多了,准备随便打个汤就可以开饭。程仰安站在一边问童爸爸有什么需要自己帮忙的,童爸爸笑了,抬头打量了一眼这个男孩子——   这是,准女婿求在老丈人面前表现?   他貌似平常地说了句,“童童喜欢喝罗宋汤,你会吗?”   程仰安点头,“学过”,然后检查了下,材料还算全,挽起袖子就对童爸爸说,“但是肯定没有您做的让她喜欢。”   这句话让童爸很是受用。   笑得脸上褶子都快堆成山了,然后在边上给程仰安打了下手,一边聊童禾的事情,主要还是童爸在夸自己这个女儿,程仰安把童禾一切优点归结为“遗传好”。童爸看着他麻利的动作,越来越喜欢这个准女婿,一听说他家是A市人,又想着女儿不外嫁,对程仰安算是百分百的满意。   正聊着,童禾突然拉开了厨房的推拉门,伸出个脑袋问,“什么时候开饭呀,肚子好饿……”程仰安伸手推了推她的脑袋,“马上马上,快出去,油烟没散……”   童爸心里叹了口气,又是一个舍不得老婆闻油烟味的男人。他还以为自己这样的男人要绝种了呢。   然后看着程仰安动作熟练地将熬得差不多的汤舀进碗里。   心想,这男孩子不错,除了没我长得帅,做我女婿还是可以的。门外正在餐桌前走来走去的童禾肯定没有想到不到一个小时的时间,程仰安这个笑起来傻白甜的腹黑男,成功地拿下了自己难搞的父母。   晚饭吃的童禾很是满意,大呼爸爸厨艺棒,在学校食堂的摧残下,童禾无比想念童爸的拿手菜。程仰安也直夸童爸做的菜好吃。童爸笑呵呵地让两个人多吃一点,如果不是童妈妈在边上拦着,他就挽着袖子准备和程仰安来两杯了。   吃过晚饭童爸童妈照例出去散步,程仰安则是让童禾把电脑拿到客厅来,没准备进她卧室。童禾不作他想地回了房间去拿电脑,童爸看了程仰安一眼,点点头给老婆披了件薄外套就一起出门了。   程仰安检查了下她的电脑,排除了几个基本可能后对她说,“可能要重装系统,你平时的资料都存哪个盘?”   童禾想了想说,“我文件夹理得很干净,一般按月份种类分好,每个月就会往E盘挪一次。”这是之前大学舍友陶陶教她的办法,说这样找起东西来比较方便,桌面也比较干净。   她虽然是个电脑盲,但习惯还算不错。   程仰安听她这样说就松了口气,抿了下嘴唇说,“那还好,争取帮你把资料全留住。”   他认真地盯着电脑,手上没有停下操作,童禾看得眼花缭乱,过了一会儿就觉得无聊,加上今天白天在外面折腾太久又没睡午觉,不一会儿就昏昏沉沉,靠着他的背就睡着了。   程仰安弄好电脑,开心地准备让童禾来看有没有什么不见了的重要文件,结果一侧头就发现童禾靠着自己的背就睡着了。   他笑了,一动不动地保持着姿势,右手轻轻地点了点E盘,果然,整理得很整齐,东西应该也都还在。他在电脑里找到一个盘,里面是童禾大学时候的一些活动照片,他认真地点开,一张一张地往下翻。   虽然这样有点侵犯她的隐私,他侧头看着她熟睡的脸,但还是没忍住给自己留了几张她的照片。   直到童爸童妈从外面回来,进了客厅看着盯着电脑屏幕一直没动的程仰安,和靠在他后背睡着的童禾,才轻手轻脚地走了进来问,“她睡多久了?”   程仰安压低声音说,“没多长时间,白天在外面玩累了。”   童妈心疼他一直僵着这个姿势,想了下上前轻轻晃醒了童禾,“童童,回房洗了澡再睡,你这样仰安吃不消的。”   程仰安摇头,压低声音说,“没事,让她睡会儿……”   童禾还是醒了,迷迷糊糊地看了眼周围,花了好几秒才反应过来自己刚刚靠着程仰安就睡着了,歉疚地说,“不好意思啊我睡着了……”   程仰安活动了下肩膀,然后推了一下电脑说,“你看下,还有没有问题……”   童禾点开几个盘随便翻了下,长舒一口气说,“都在都在,谢谢你啊……”   他伸手刮了一下她的鼻梁,“谢什么?”   童爸轻咳了一声,然后笑着问程仰安家住哪里,需不需要自己开车送,程仰安起身跟童爸童妈道别,说自己家离这儿很近,走路或者打车就好,不用麻烦。   童禾笑眯眯地说,“我跟你一起走路过去吧……”   程仰安貌似认真地思考了一下,说,“这样我可能要很晚才能回家了。”   童禾不解,“为什么?”   他笑了,“因为你把我送到家,我肯定不放心你一个人走回来,我再把你送回来再回家,到家不就很晚了?”   童禾点点头,“那我送你到小区门口!”   程仰安一开始不答应,后来拗不过她就让她送自己到小区岔口就行,不用到门口。然后跟童爸童妈道别,谢谢他们今天的款待,才离开童家。   最后童禾还是执拗地把程仰安送到了小区门口。   两人聊着的时候程仰安看她侧脸上掉了一根睫毛,很自然地伸手帮她拂去,眼神温柔,手指的温度触碰到她的脸颊,她眼皮抖了一下,但没拒绝。   程仰安的内心其实也有一点忐忑。   怕……   怕会轻薄了她,让她感到不舒服,或是讨厌自己……   但看到她,又会忍不住,想抱抱她,亲近她……   天知道自己和她在一起的时候,要多大的定力才能控制住不去拥抱住这个美好的小姑娘。   但他知道她还未完全做好准备,没必要操之过急,他有时间、有耐心徐徐图之。   让她在完全能够接纳自己的时候,把心里的位置空出来,让他完整地、住进去。    ☆、你以为我就两盒的水平? 作者有话要说:  好了, 程小公子如愿抱得美人。 修改了点错字和bug 就……其实对水雷啊排名啊没有什么需求 希望看过能给点评价吧 好的坏的都可以 比心   国庆假期的最后一天,童禾终于弄完了孟教授交待给她的所有事情,刚准备休息休息就接到程仰安的电话,程仰安在电话那头说是给朋友和朋友的女朋友买了电影票,结果俩人电影开场两个小时前吵了一架,把去送票的自己扔在电影院就扬长而去,现在正对着两张电影票表演真人懵逼。   问她愿不愿意出来,省得浪费了。   童禾问,“什么电影?”   程仰安扫了眼电影票,“《画壁》……”   童禾:“……”   “你朋友约妹子之前从来不看影评的吗?”大烂片带妹子去看是准备看完就再没下次了是吧?   程仰安不以为意,“约妹子看电影谁是真的在乎看什么电影的啊?”   说的好有道理,童禾努努嘴,“我在乎……太烂不看,你约别人吧……”   刚准备挂电话,程仰安就在那边耍赖了,“别啊童禾…这个点儿离这最近的我只能想到你了,再说了,未必真的烂对吧……现在有的人就是喜欢在网上刷差评,好不好看过才知道,是吧?”   童禾仔细想想他说的也对,于是答应了下来说自己十分钟后到,换了件衣服和童爸童妈打了声招呼,在童爸童妈“装什么装”的眼神下屁滚尿流地出了家门。   到电影院的时候电影还有三分钟开场,程仰安已经买好了爆米花在等她,两个人检完票就入场了。   不得不说,电影是真烂。   全程看得童禾尴尬,如果不是这家电影院的爆米花还算好吃,她可能真的当场就要把程仰安锤在地上打了。   散场时她一脸“惊魂未定”,指着程仰安说,“你下次再让我来陪你看这种电影我保证你会在我手机黑名单里待生生世世。”   程仰安故作惊讶地笑着问她,“我还以为你会说再也没有下次了呢……”   她点点头,“说真的,不是看在你给我修好电脑,我可能今晚就让你血溅电影院。”   他嬉皮笑脸地把爆米花的盒子扔进垃圾桶,然后对童禾说,“走,我请你吃饭,算是拯救下你受到伤害的小灵魂。”   同一时间,隔壁场次早就看完《白蛇传奇》的程仰安的哥们儿给他回了个短信,“哥们儿,电影太烂,开场才四十分钟我女朋友就说不如去开房了,现在正在宾馆抽事后烟,真是万分感谢。”   他摇摇头,看了眼身边一脸愤愤地等着自己投喂的童禾,心想真是同人不同命啊,手上劈里啪啦回了句,“这电影也就一个半小时,刨了路上的时间办手续的时间……也就十分钟了,剩下我不多说了,保重身体。”   笑着给手机锁了屏,没理会电话那头那个人多气急败坏地连发了好几条短信解释“十分钟”这件事。然后顺势接过童禾的手机,带她去电影院旁的餐馆吃饭。   到了餐馆童禾还忍不住在吐槽刚刚的电影有多恶心人,程仰安没理会她,笑着点了几个菜后对她说,“点了你最爱的宋嫂鱼羹和熏鱼,能原谅我了吗?”   眼睛扑杀扑闪地看向她,睫毛像把小扇子,即使早就知道这是他套路的童禾还是没能招架过三秒,抄起桌上菜单挡住视线才小小声说,“你你你你……你别这个眼神……”   透过菜单程仰安看见童禾的耳朵是浅浅的粉红色,他笑着给她倒了茶,“那你还生气吗?喝点茶解解腻……”   她放下菜单,叹了口气……   真的是,这样眼神攻势下,她怎么好意思说自己生气。   轻咳了一声,“再加个一品豆腐……”   对面的程仰安爽快地应了下来,叫了服务员夹菜后微笑看着童禾低头假装淡定。   **************************   尽管成功地用卖萌博得女神同情,没深究他强约自己看渣片的罪责,但自那之后程仰安约童禾吃饭滑冰捏泥塑童禾都欣然前往,还会主动约他出去,但真的极力避免和他一起去看电影——   阴影太深,害怕!   十一月底余淼婚礼的时候童禾作为伴娘去了,在酒店门口陪余淼迎宾的时候遇上了裴杨,他神色复杂地盯着童禾看,要不是今天是新人大喜的日子,宋叶声早就上去揍他了。   他放下份子钱,看着童禾不说话。   许久才问了一句,“最近挺好的吧……”   童禾也觉得很尴尬,只好笑着说,“挺好,你呢,宝宝出生了吧?”   他点点头,“身体不太好,但还算乖。”   “那就好啊……”   又没话说了,边上人好奇地打量着这个在跟漂亮伴娘搭话的男人,他只好放弃和她继续说话的打算,问,“你电话没换吧?什么时候出来聊聊?”   没等童禾说话,宋叶声就朝他身后喊,“你可算来了!童禾在这儿!”   刚刚还在大厅迷茫那边才是今天的场的程仰安听到宋叶声喊自己,才恍然大悟地朝这边走了过来。靠近的时候才发觉裴杨也在。   裴杨这才掀了下眼皮打量了他一下,一个年轻的男孩子,看起来和童禾挺熟。他心里不太舒服,但此时人渐多,也不想多说什么,跟新人说了几句话就进去了。   童禾的表情还算正常,就是有点尴尬。他丢下份子钱,祝福新人百年好合,然后送上了晏之中给写的一幅字,在童禾惊诧的眼神里掏出手机给她拍了张照片。   笑着将手机递到她眼前,“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真想把这张照片发到BBS上去……证明我一下其实是你贪图我的美色……”   话还为说完就被穿着高跟鞋伴娘服的童禾痛打,“你是不是冒充晏神落款和印章啊……”然后对余淼说,“千万别信他,这字说不好就是他自己写的……”   余淼狂笑,程仰安无奈地解释,“他是我外公的学生……我外公你知道吧,安可一,就A市几个博物馆图书馆的牌子都是他的字……我真不骗你……”   他看起来很像在吹牛吗?   良久,童禾才木愣愣地问了句,“那你妈妈……”   他脸上写满了“是的你猜对了”,然后语气平常地对她说,“是的,给你上过课的安教授,我舅妈和大伯母都是她同事,也是她介绍的对象……”   安教授是A大文学院教古代文学的老师,据说相当变态的严格,脾气也很古怪,但是每年学生毕业之后就业都很好,也从来没见她学生对她有过任何不满。   但是给分给的是真的很变态……   曾经创下过文学院历史以来不及格人数最多纪录,童禾大二的古代文学是她授课,讲课讲得非常好,可是给分真的让人害怕,童禾当学期的古代文学全班第一,然而也只有80几分……   这个分数在一堆90多的分数里显得格外引人注目,如果不是知道大家分都不高,童禾几乎以为自己得罪了这个老师……   严格考勤、不给重点、分数很低……   让安教授在文学院成为令人闻风丧胆的存在,这样一个严肃的老师,居然是程仰安的妈妈!!!   他想起程仰安第一次给自己介绍他的名字的时候就说过,他妈妈姓安……   她不由自主地抖了抖,程仰安一脸“我懂得”的表情将手搭上了她的肩膀,“同志们受苦了……”   她抽抽嘴角,“虽然不知道你以后会娶谁,但真心心疼……”   程仰安吃瘪,皱皱眉拍拍她肩膀就进去了。   背对着她的程仰安脸上表情很是不爽:还能娶谁?!她还希望自己娶谁?!   婚礼现场相当感人,大屏幕的视频是成功亲手做的,一开始只是简单的婚纱照之类的,到后面是一个视频,成功在A大附中的初中部和高中部,追忆了两人的青春岁月,然后是大学城里两人为了约会去过的很多地方,还有成功给余淼的笔记,督促她好好学习的小纸条,最后成功站在镜头前,面上表情没有太大改变,但言辞间全是深情:余淼,谢谢你这些年一直陪伴我。可能在外人看来,成功是努力的、上进的,只有你知道我这几年有很多撑不住的时候,也只有你在这些时间里陪伴着我。谢谢你愿意嫁给我,我会一辈子对你好,一辈子珍惜你。   余淼对着视频哭得稀里哗啦的,完全不顾及自己的妆可能会花。童禾和宋叶声眼角湿润,为这些年看他们一起经历的种种而感动。   台下的裴杨,目光一直落在童禾身上,许久才低下头。   童禾,如果我当时能像成功那样,勇敢地走到你身边,现在站在台上的人,会不会是我们。   内心憋闷的情绪膨胀,压抑得他几乎喘不上气来。他叹了口气,朝外走去。   最后接新娘捧花的时候宋叶声再三警告她不准和自己抢,结果没成想最后捧花在宋叶声手上弹了一下,落到了站在边上不参与斗争的童禾怀里。她抱着花一脸错愕,没忍住回头看了眼程仰安。   一个眼神就让程仰安心花怒放,他按耐住内心的兴奋和喜悦,面色平常地歪头和她对视,给了她一个“怎么了”的疑惑眼神。   童禾迅速地收回视线装傻。   心里把自己骂死了,看他干什么?!   该打!   ***********************************   程仰安进入大四后,没准备继续读研,童禾问他以后什么打算,他只是说可能会更侧重实践,于是十二月开始就在童禾鄙视的眼神里很奢侈地在CBD附近租了一个小公寓,然后开始了一边做毕设一边实习的生活。   童禾不知道的是早在程仰安进入A大的时候,就已经规划好了自己未来的路。大四还未毕业就已经被颇具声名的软件公司CY公司看中,以优厚的条件套住这个了这个极具发展势头的年轻人。他也认为自己目前缺乏实践机会,贸然和家里提自己的想法很容易夭折,他需要摸清这个行业的生存法则才能有下一步的行动,CY无疑是当前中国在这一领域做得最成熟的一个公司,他需要这个平台和机会,于是双方很快谈妥。   开始实习后他的工作就非常忙碌了,工作的事情加上毕业设计两头夹击,有时候想给童禾打一个电话,等忙完才发现已经凌晨,又怕打扰到她休息,只好作罢。   童禾觉得自己最近的生活不对劲……   情绪也不太对劲……   非常不对劲……   自从“骄奢淫逸”的程仰安搬出学校后,她感觉生活一下就恢复了平静。程仰安甚至好长时间都没打电话骚扰过自己了,有时候只是一个短信,等她回过去那边要好久才能有反应。   有点失落怎么回事?整个心里空落落的,有天她对着电脑出神,回过神的时候发现居然对着BBS上他们的照片看了好半天,连忙心虚地叉掉所有网页。   愤愤地关了电脑后还心有余悸……   她没有谈过恋爱,也没有这样的经历,只好问席元元,席元元正在A市一家私立学校当数学老师,听她打完电话就笑说她被套路了,这个学弟说不定只是玩欲擒故纵。   她有点生气了,想着自己再也不要联系他了。挂了电话还是没忍住拨通了他的手机。   响了好久才接起来,电话那头是低沉的、带着厚重鼻音的声音,“童禾。”   他生病了?   童禾有些意外,“你在忙吗?”   电话那头是窸窸窣窣的声音,好像是才床上翻了个身,程仰安窝在被子里,握着手机,眼睛微微闭着说,“没,怎么了?”   语气很轻柔,但又有些委屈,大概是为了她最近也没给过自己电话。   童禾看了眼墙上的钟,下午四点多还在睡,这么重的鼻音应该是真感冒了,于是她轻声问,“没事……你生病了?”   好像为了回答她的文化,那边的人咳嗽了几声,说,“嗯,有点感冒……不严重的。”   童禾叹气,“吃过药没?”   “没有……忘买了……”   童禾:“……”   “我现在过来,你再躺会儿。”   挂掉电话,程仰安调整了下睡姿,咳嗽了几声后,满意地笑了。   童禾在外面买了感冒药和热粥,到程仰安门口的时候按了两声门铃,程仰安很快地给他开了门。她一看程仰安的样子就生气,“穿这么少,感冒严重怎么办?!”   程仰安没接话,接过她手上的东西就拉她进来。他手滚烫,惊得童禾连忙推他回房间,一量体温果然有点低烧,暗自庆幸刚刚还买了退烧药。   逼着他把粥趁热吃完,又看着他皱眉把药吃掉。在床边坐着看他睡着了,几次试试体温,确认降下来才放心。   等到下午六点点多的时候,程仰安的体温已经完全降下来了,他睡得很安稳,半个小时后迷迷糊糊被窗外的声音吵醒,看见童禾正靠着床边打盹。   他笑了,轻轻起身看她。   还是自己记忆里那个小小的姑娘,此刻就在他的床前,照顾他,会生气地皱着眉头骂他不爱惜身体,也会好耐心地劝他吃药。刚刚他逗她,说药太苦了不想吃,她居然轻轻地抿了一口然后哄他说“不苦的,快点喝”,可能是生病太过脆弱,让他没忍住朝她发小孩子脾气,闹着让她答应陪自己过圣诞,她答应了才乖乖喝掉了药。   其实他一点也不觉得喝药很苦,只是觉得童禾这样温柔地哄自己的时候,很甜。   童禾睡得很轻,一下就醒了过来。见他醒了就伸手摸了下他的额头,长舒一口气。   “你生病也不知道说的?”她有点怪他。   程仰安哐地躺倒,然后看着天花板笑着说,“怕打扰你休息啊,最近忙完都半夜了……”   她不解,“你们工作这么多啊……”   程仰安侧头看她,一本正经地解释,“我们这行,赚得多死得早,特别适合嫁。”   开玩笑的语气,但其实说的也不错,他从前自诩有天分,但在CY上班了才发现,这世界比你有天分还比你努力的大有人在,稍稍放松就落得伤仲永的名声。   他想做给家人看,也想努力让童禾以后能安心依靠他。   他知道童禾不是那种需要依靠男人的女孩子,但只是希望,自己的努力能让她活得轻松一点,多一点时间做自己喜欢的事情,可以不用为了生活而受委屈。   永远像自己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那样。   她被他的说法逗笑,给他掖了被角说,“胡说,赚再多死得早有什么用,做寡妇啊?”   他抓住她给自己掖被角的手,眼神炙热,手指滚烫地望着她说,“那嫁我啊,我赚得多,身体好。你只有当贵妇的命,不会当寡妇。”   她愣住,一时分不清他是在开玩笑还是认真的。   过了一会儿他稍稍用劲揽她入怀,翻了个身将她环在怀抱里,轻声说,“考虑下,嗯?”   她在他怀里一动不动,他的左手压在她的左边身下,清晰地感觉到她此刻的心跳。他轻笑,然后掀了被子给她盖上说,“再陪我睡会儿。”   这一觉他睡得倒是很踏实,童禾在他怀里不敢动,脑子里不停地闪过他刚刚说的话,感觉到他滚烫的呼吸就在自己的脖颈出拂过,紧张得几乎在颤抖。   迷迷糊糊地睡着了,过了一会儿又被他在自己脖颈后的吻碰醒,他的唇只是轻轻地在她的脖子和肩颈处触碰,她紧张地握住他放在自己腰上的手,程仰安动了一下,唇扫过她的耳垂。   他声音低沉,“醒了?”   童禾乖顺地点点头。   他又问,“那……想清楚了吗?”顿了一下,“给我个机会?”   她没回答。   静静地枕在他手臂上,听到耳腔里,不知道是他的脉搏还是自己的心跳的声音。一下一下,沉稳有力。   许久,她轻轻点点头,轻不可闻地说一句,“嗯。”   他抱紧了她。   程仰安在她的脖子上亲了两下,轻笑说,“想吻你,可是怕把感冒传染给你。”   她伸手打了一下他的手,心想都抱一起睡了那么久,亲不亲也会传染了吧?   程仰安不舍得松开她,紧了紧怀抱才说,“走吧,带你去吃饭。”   两人在外面吃过饭,童禾说要给程仰安买点吃的囤在家里,程仰安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然后笑着带她去了超市,童禾进超市后还不停在叨叨“你刚刚那个笑什么意思什么意思”。程仰安在货架前突然一个转身,把她拦在一排啤酒前,低头凑近她。   她紧张兮兮地看着程仰安,环顾四周后对他说,“你别闹,待会儿给人看到!”   程仰安伸出了手,拿下她耳边位置的一瓶啤酒说,“拿啤酒,你在想什么?”   童禾气得跳脚,快步上前懒得再理他,他提着篮子好笑地跟在她身后。买单的时候童禾在等收银员结算,她拒绝了程仰安要付钱的动作,然后掏出了自己的钱包,程仰安没勉强,笑着把钱包收了回去,然后开始打量货架上的某种……用品。   童禾准备付钱的时候发现程仰安丢了两盒进去,很是淡定地问她,“两盒够了吗?你喜欢什么味道的?”   童禾暴走,脸迅速刷红,对着程仰安骂,“你疯啦?!买这干嘛?!”   程仰安不解,“你不喜欢吗?”   喜欢啥?!她看了眼身后正在等的长队和低着头笑的店员,恨不得立马把程仰安塞进篮子里扔出去。   她连忙付了钱,没理程仰安就出了门。心里愤愤,果然男人都是下半身动物,这还没确定关系呢就开始想这些事情,还没两盒,还问自己喜欢什么味道?!   这也太快了……不对!!!他压根就做梦!!!   想也不要想!!!   程仰安连忙追上她问,“你在气什么?”   童禾红着眼回头看他,“你们男生,追女生只是为了……那什么吗?!”   程仰安笑了,一下明白过来,她接过她手中的袋子,在里面掏了半天,拿出了刚刚最后买的两盒东西,这是一款新上市的口香糖,听说味道还不错,就是位置和设计太让人尴尬,他刚刚研究了半天,生怕拿错,没想到让她误会了。   他嗤笑了声,然后把盒子举到她面前说,“这是口香糖,真不是你想的那个……”   童禾刚刚的动作和表情保持了三秒,才迅速被尴尬的情绪激得说不出话来,支支吾吾半天,盯着程仰安说,“我……我还以为……”   程仰安把口香糖扔回了袋子里,歪头笑着看她,“你以为我就两盒的水平?”   童禾差点把一袋东西全砸他脸上。    ☆、你是初恋,也是初心   程仰安顺势伸手牵住了童禾的小手,有些凉,他笑着将自己的手指轻轻和她十指紧扣,然后放进了自己的口袋。   另一只手就挂着装好零食的塑料袋,童禾跟在他斜后方,低着头脸红扑扑地微笑,抬头的时候看见程仰安的背影,他穿着灰色的卫衣,偷偷比了一下……啊原来真的只到他的肩膀啊。   一个比自己还小两岁的男孩子,怎么能长那么高?   她在走神,程仰安带着戏谑的声音淡淡飘了过来,“一直偷看我背影有什么意思,人都是你的了,不如我坐下让你看个够本?”   童禾伸脚踹他,他叹口气,转头刮了下她的鼻子,“坏习惯……”语气万分无奈,“以前没发现你这么暴力……”   童禾暗暗地用劲想挣脱他的手,得瑟地说,“现在换还来得及呀~”   他握住她放在自己口袋里不安分的手,紧紧攥紧,然后凑上前在她额头上快速亲了一下,“还换吗?”   童禾脸红不说话。   他看了眼周围没有人,又快速地亲了一下,问,“换吗?”   童禾连忙伸手推开这张笑嘻嘻的流氓脸,看他大有一副“你不说我就一直亲下去”的势头,急急地摇头,“不换了不换了,大爷,我叫你大爷还不行吗?你老实一点……”鬼鬼祟祟地看了眼周围,确认没人后才继续道,“给人看到多不好!!!”   语气很是嗔怪,她眼睛水亮水亮的,脸上有羞涩的红光,程仰安看得心“嘭”地一声,像是有一颗烟花突然绽放。他伏下身,在她耳边说了一句话。   童禾迅速地摊开,红着脸骂他,“流氓!”   程仰安还准备说什么,童禾突然看到公交站牌后面站着一个小男孩,正一脸探究地看着两个人,吓得她立马拉上程仰安就往回走。   反正低着头往前冲,假装刚刚丢人带坏小孩子的不是自己。程仰安被她拉着往前走,脸上挂着灿烂的笑,反正——   反正自己很得意地看到了她脸红害羞的模样。   回去的一路上程仰安都在腻歪她,时不时攥一下她的手,或者弯身用脸蹭一下她,问,“行不行啊……”   童禾不理他,自顾自往前走。   但手还在他口袋里,没走几步又被他拽了回来。等进电梯的时候童禾整张脸已经快埋到地上了,一进家门她刚准备开玄关的灯换鞋,程仰安就伸手按住了她放在开关上的手。   俯身看她,轻声说,“你刚刚没拒绝……”   她不说话。   空气一下就静止了,童禾紧张得说不出话来,窗外有淡淡的灯光照进房间。她眼睛闪啊闪的,却是目光炯炯地看着正在审视自己的程仰安。   眼里是一片星空,有泪水渐渐泛了上来,紧张得想哭是怎么回事?   然后他噗嗤一声笑出来,按住她的手把灯开开,“今天感冒,怕传染给你,算了。”   低头把她的拖鞋摆放好,半蹲的姿势抬头看她,“下次不说话就当你同意了。”面带笑意,但瞳孔里全是认真的光芒。   在程仰安的公寓待到晚上十点多,她准备回学校,程仰安看了眼表说,“这么远,你怎么回去   ?”   她理所应当,“叫车啊……”还挺方便的。   程仰安听得直皱眉,然后伸手卸下她的包说,“今晚睡这儿…”   童禾:“……”   程仰安:“别想多,我刚生完病,没精力……”   童禾:“???”   谁来把这个一言不合就开车的人带走?!   她想起之前在论坛上看到有人讨论他们俩的事的时候,暗搓搓笑说自己和程仰安很熟,他也就是在外人面前看着像个稳重的男人,其实就是个大男孩……   大男孩都这样?!童禾不解。   分明就是个喜欢调戏自己的流氓。   他给她收拾好房间,然后抱着自己的东西去了客厅。童禾很不好意思,“你刚生完病啊,睡沙发不好吧?”   他毫不客气地顿住,作势要往回走,“好啊多谢夫人邀约……”   吓得童禾立马关了房门准备找衣服洗澡睡觉,程仰安看着紧闭的房门,都可以想象童禾现在的羞窘,笑了一下,摇摇头就把东西搬去了沙发。   童禾洗完澡出来让程仰安进去的时候,程仰安正在客厅有一搭没一搭地换台,她看了眼穿着自己t恤的童禾,眼神闪了一下,随即笑说,“挺合适的。”   自己一直以来幻想的一切画面都已实现。   最初的时候,想要她看见自己,后来,想拥有她,想她住进自己的世界,穿着他的衣服,带着他的气味,想一点一点地在她身上刻下自己的烙印。然后告诉从前的、现在的和未来的对她虎视眈眈的所有人:名花这次是真有主了,而且这主特别顽强,后院就这么一朵花,谁刨砍谁。   童禾赤着脚就往客厅跑来,看见刚刚他换的那个台有自己喜欢的节目,着急地让他换回来。   他顺势换了回来,然后起身抱住她让她踩在自己的脚上。低头打量了一眼她赤着的脚,有些不爽,“鞋呢?凉不凉?”   她光顾着盯着电视看,只好解释说放浴帘外面没留意,洗完澡就湿掉了。他无奈地摇头,将她竖着抱到沙发上,说,“傻不傻?”   她侧着身子推推他,“哎挡到我看电视了……好不容易周五啊。”   电视上正在放一档热播脱口秀,几个主持人正在采访网上突然很红的美女。他无奈,顺势坐在她旁边陪她看了一会儿,摇着头说,“都没你漂亮……”   她才回头,很讶异,“你觉得我漂亮吗?”   他点点头,回忆了一下补充,“事实上,从男性审美的角度,你是公认的漂亮。”   清淡但不无趣,灵动但不精明。平时看着有些清冷,但熟悉了又有些娇憨,这些年稚气渐脱,但骨架小,笑起来还是像个小学生。无怪从小到大这么多男生对她念念不忘,有些出自真心,但大多还是男人的虚荣感作祟。   童禾看着他,说,“公认是个什么范畴?”   他想了下,眉眼舒展出一个浅浅的笑,“每个女孩子都有自己的美,需要不同的人去欣赏”,伸手将她散落的几缕头发别至耳后,笑意渐深,“你刚刚好是我们大多数男生能欣赏的类型,可能也有些女孩子,有人觉得不好看,但有的人却觉得很漂亮。”   童禾仰着头问他,“你女性朋友多吗?”   他笑着解释,“做朋友不分男女,志趣相投就可以,只是对象是女生的话,多少要把握分寸。”   “什么分寸?”   他将她的脚放在自己腿上,弯身够了个摊子盖上后说,“不让人有遐想,但也不让人觉得过分冷淡,”看她还是一脸不解,他继续说道,“太亲密容易给自己招惹不必要的是非,太疏远容易让敏感的女生受伤害。”   她努努嘴,表情不屑,“近之则不逊,远之则怨?”   他点头。   童禾嫌弃脸地看了他一眼,“嘶”地倒吸一口气,“还挺懂得雨露均沾?”   程仰安笑了,拍拍她脑袋,“不是雨露均沾,而是尊重每一个人。当然……”他歪头认真思考了一下,“我从小到大,只对你一个人动过男人的念头。”   她不信,“什么从小到大,我认识你的时候你都多大了,小时候就没个小初恋什么的?”   他笑着看她,并没有回答。她也有些不好意思地低头,后悔刚才说那句话,显得很小气怎么回事,好像自从和他亲近之后,总是特别容易像个不懂事的小女生一样吃醋。   现在居然酸溜溜地问起了她的小初恋。   她叹气。见他不回答,以为勾起了什么不好的回忆,只好举手道歉说,“好吧是我任性了,我不问了,反正你现在脑门上刻着我的姓了……”   程仰安大笑,摸了摸自己的额头,眼神上瞟着说,“好像是啊……”然后欠身抱住她,敛起笑意地在耳后说,“童禾,你在我这里永远可以任性。你是初恋,也是初心。懂吗?”   前半段懂,后半段童禾听得云里雾里,总觉得脑海里有些东西想要抓住,但转瞬即逝。 ☆、色令智昏      等程仰安洗完澡出来,童禾居然瘫倒在沙发上已经睡了,他无奈,看了眼电视里的节目还没播完,笑了笑就把她抱回了卧室,盖好被子调了空调和加湿器才关了房门出去。   出来的时候节目刚好尾声,他明天不用上班,但是毕设还没做完,今晚已经算是忙里偷闲,但神奇的是即便如此居然觉得身体和心情都舒畅了许多。   谈恋爱果然让人盲目,几乎都违背身体机能的自然法则了。   他关了电视,躺会沙发里。   第二天早上起来的时候感冒已经好了大半,晚上出了一身汗,就又去洗了个澡,出来的时候就看见童禾又坐在电视前看昨晚的重播。他无奈了,“就这么好看?!”   童禾眼睛没离开电视,只是点点头说,“当然啊,这个矮个儿主持人可逗了……”然后转头看他说,“什么时候你也去上次呗……”   他笑,起身去给她做早饭,才发现锅里已经煮着稀饭了,她放下遥控器蹬蹬蹬地跑进厨房,从身后抱住他,将脸埋在他的后背里咕哝了一句,“开心吗?像不像家里住了个田螺姑娘?”   笑嘻嘻的在撒娇,程仰安握住她的手说,“原来世上真的有仙女啊……”   她被他逗笑了,在后面用脑袋顶他后背,然后凑着脸说,“饿不饿?还有一会儿呢。”活像一只小狗。   程仰安没见过她这样一面,原来……原来和童禾谈恋爱是这样的,他笑了,转身将她的手环在自己腰上后抱住了她,低头靠近说,“童禾,我想吻你……”   童禾瞪大眼愣住,他只好又重复一遍,“吻你,可以吗?”   她懊恼,这是什么问题啊,自己是说不还是好,说好显得不矜持,说不又……脑子里正在乱七八糟地转着,程仰安就凑近,在距离她的唇只有几毫米时他说,“不准打脸……”然后准备地、果断地,吻住了她。   先是试探地轻啄,两人都没有经验,但男生在这件事上确实无师自通,不一会儿就摸通了门路,自然而然地拥紧她加深了这个吻。   一开始的时候童禾还会偶尔被他弄得有些不适应,但跟随着他的脚步,很快就进入了这个状态。   他的吻有今早牙膏的味道,鼻息间浅浅的薄荷气息,程仰安吻着她,偶尔跑神地想,“她早上吃糖了么,是什么的甜味”,这个吻顺势从嘴唇滑到她的脖颈,他吻得无比投入,鼻腔被她身上清甜的香水味道占据,不在满足于轻柔的动作,用牙齿轻轻嗑了一下她的锁骨,她吃痛地轻轻推了他一下,他眼神迷离,带着淡淡的水汽迷茫地看她,她无奈,只好由着他去……   怎么办,好像只要他一用这种可怜巴巴的眼神看着自己,她就没办法拒绝他的任何要求。   程仰安感觉到他握住自己身后衣摆的手微微用力,脚下有些站不稳的感觉,轻笑了一声又回到了她的唇上,反复地、温柔地在感受她的回应。   直到锅里的粥扑了出来,两人才惊慌失措地松开,程仰安淡定地回神把锅盖掀开,用干净的海绵布擦干净了锅沿和桌子。脸上的笑意出卖了他此刻的想法,童禾站在一边整理了下自己的衣物,丢下句“我去看电视”就跑回了客厅。   对着电视出神——   根本看不进去了好吗?满脑子都是刚才的画面,程仰安把粥端上餐桌,让她洗洗手吃饭。一顿早饭吃得各怀心事,童禾不停地想是不是太快了啊怎么那么快怎么就让他亲了呢刚刚这个流氓还伸手了……程仰安则是觉得……好甜。   吃过早饭程仰安把要洗碗的童禾赶到沙发上,给她开了个游戏让她自己玩,然后自己就投入了毕设的工作中,童禾一个人百无聊赖地在他房间瞎转,就看见程仰安打打删删打打删删,最后懊恼地低下头,闷声对童禾说,“不行,下次工作的时候不能把你放公寓里……”完全没办法静下心来。   童禾嘻嘻地笑,然后走上前去看他,不解地问,“才12月,你们学院毕设这么着急?”   他点头,没解释是因为想把毕设早点完成,分掉工作上的压力,才能在平时不那么忙,也有时间陪她。   童禾伏在他背上,慵懒地看着他的电脑屏幕,好无聊的样子,感觉好像比自己上古汉语都枯燥,完全没顾忌到身下的男孩子早已呼吸加重。   他将鼠标往前一推:算了!这样子根本没办法好好专心。   起身就在童禾目瞪口呆的目光里,一气呵成地完成把她打横抱起放到床上的动作,顺势给她蒙起了被子,说,“你睡觉,不许说话不许调戏我。”童禾蒙在被子里嘟囔了一句,“谁调戏你了?!”   他抱着手,好整以暇地看着从被子里伸出个头的童禾,说,“言语上没有,行为上引人犯罪。”然后笑着威胁她,“你要想有进一步发展的话,那我现在就行,大不了今晚熬夜……”说完真的伸手准备脱上衣,吓得童禾立马骂他流氓然后缩回被子里。   他才笑着去回到电脑前。   经不起吓。   他笑。   等他忙完从客厅回房间,发现童禾已经睡着了,脑袋边上搁着他放在床头一直没看完的书。他看了眼墙上的挂钟已经是下午三点,忙起来叫的外卖,两个人随便吃的午饭。   他很歉疚。   第一次萌生了一种后悔这么早就把她带入自己生活的感觉,再晚一点,在自己功成名就不用她跟着自己吃苦的时候。   可是昨晚她在他床前照顾他的样子,让他一刻也不愿意再等下去,美好稍纵即逝,他有信心能给童禾一个好的未来,为什么要无端蹉跎掉两个人的时间和热情。   他也是害怕,怕自己像裴杨那样。虽然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但他知道自己绝不能优柔寡断——无论是清扫她心里关于裴杨的痕迹,还是霸道地将她护在自己羽翼之下。   只要她在就好。   这样一想又暗自嘲笑自己贪心,明明最开始的时候,只是想让她知道自己的存在,怎么到现在反而一刻也不愿意让她的视线里有别人了呢。   真是色令智昏。   他想起一部老港片《钟无艳》里,恢复美丽的钟无艳平静而绝情地对着痴恋自己的小狐狸说,“爱是霸占、摧毁和破坏,为了得到对方不择手段,不惜令对方伤心,必要时一拍两散、玉石俱焚。”   他不想摧毁她,也不想让她伤心,但是为了得到她、霸占她,这样是不是自私。   程仰安看着她恬静的睡颜,笑了下,把脑子里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暂时放下——哪怕被认为是霸道、蛮横和横刀夺爱也无所谓了,只要她在,自己这十年才算真的完满真实的幸福。    ☆、美好圣诞节 作者有话要说:  内啥, 别光看啊…… 记得评论记得评论记得评论…… 多谢啦~~~比心   圣诞以前,童禾和程仰安见面的次数很少,偶尔几次过去他那边,陪他吃个饭聊会儿天就自觉回去了,二十号的时候程仰安突然说要去C市出差,让童禾乖乖等她回来过圣诞。   童禾百无聊赖,刚好周末宋叶声约她逛街,两人在商场里溜达,中间吃饭的时候空调打得很高,童禾只好脱掉了外套和围巾,被眼尖的宋叶声一秒钟就看见了脖子上的痕迹,“啧”地一声摇摇头,一脸嫌弃,“突然觉得找年轻小鲜肉也未必好……”   童禾:“……???”   宋叶声将青菜丢进锅里涮了涮,四个字评价了刚才看到的一幕,“不懂节制”,童禾没明白她的意思,她就笑着用左手指了指自己的脖子,加了四个字,“气血方刚”。   童禾唰地脸红,默默戴回了刚刚摘掉的围巾。   宋叶声干脆撇撇嘴,“欲盖弥彰”。   童禾怒了,指着她你你你了半天,憋出一句,“你最近居然也开始看书了!!!”   宋叶声放下筷子,两手一摊表示,“这不是重点,重点是我听元元说某人有天给她打电话做情感咨询,结果第二天早上手机是个男人接的?”   童禾痛斥她,“扯!第二天早上根本没有电话!”   宋叶声指着她,一副“看吧我就说”的表情,让童禾瞬间明白——刚刚自己仿佛一个智障地不打自招了。   恨不得咬掉舌头。   宋叶声笑得止不住地颤,然后将青菜捞起来沾了口作料说,“你俩飞速啊……怎么样,是不是突然打通任督二脉,领悟到了人生的真谛?”   童禾将牛肉垫盘的青菜扔向她,“胡说什么?我们俩现在还是纯洁的革命感情。”   宋叶声煞有其事地点点头,“我信了”,然后又往锅里下了点东西说,“革命年代可没谁没事往女孩子脖子上种草莓”,补刀一句,“两个!可能我看不见的地方更多……”   童禾脸已经堪比红锅了,看了眼周围没人注意到他们的对话,压低声音说,“真没有!就到这儿了,他虽然挺内啥的,但真的还挺……内啥的。你懂吧?”   宋叶声一脸懵逼,“我懂啥?!”然后脑子里转了几圈才明白,“你的意思是还没内啥是吧……”   “才一个月!!!姐姐你有点节操好吧?”   宋叶声努努嘴,“才一个月啊,有时候你们俩在一起我感觉他还挺了解你的,看起来不像认识了就一年的样子。”   童禾低头戳着碗里的土豆,点头表示赞同,“我也觉得好奇怪,有时候跟他在一起会突然觉得‘是不是见过他’?但是又什么都想不起来……”   宋叶声惊诧脸,“你们俩上辈子忘喝孟婆汤了?”   童禾翻了个白眼,一边捞勺去捞锅里的菜一边吐槽她,“你怎么不说我们一个阆苑仙葩一个美玉无瑕……”   “那是什么?”   童禾:“……”   给她舀了一勺菜,“你大学文凭马爸爸上买的吧?”   最后她语重心长地告诫童禾,要珍惜眼前的,她觉得程仰安不错,但是不要太早把自己完全交出去,要爱惜自己什么的,最后诚恳地补了一句,“真要是发乎情没办法止乎礼了,记得做好措施,千万不要挺着大肚子结婚……”   童禾:“……”   宋叶声:“……?”   童禾做拜服状表示:“阁下一点也不像母胎solo……”   宋叶声不以为意,叹了口气,杵着筷子可怜巴巴地看向童禾,“最近长的几颗逗则将此暴露无遗……”   童禾噗嗤地笑了出来。   吃好饭宋叶声陪童禾给程仰安买圣诞礼物,突然想起什么地问,“你家小朋友人呢?”   童禾皱皱眉,“什么小朋友,他也就比我小一岁半,不要说得好像我特别老一样好吧?”,随手挑了件男士呢子大衣,左右看了下还怼到宋叶声面前比划了下,“出差呢,去C市了……”   宋叶声把她手一打,很不爽又不是送给自己还得给他做活体模特什么鬼,“C市啊……不就是你最喜欢那个脱口秀节目的地方?说不定回来给你搞个主持人签名。”   童禾吃惊脸,“千万别!我就是凑个热闹看节目,别弄得跟追星似的。”然后想了下,放下衣服问宋叶声,“他该不会真的这么脑残吧?”   宋叶声被她这个反映逗得哈哈大笑,连声说心疼程仰安,哄女神开心真难,还有被当脑残的风险。   最后童禾给他买了件呢子大衣,价码牌上的价格看得宋叶声咬牙切齿表示,在一起这么久,她从来没送过自己这么贵的礼物!非常不爽!   童禾笑眯眯地从口袋里掏出了个盒子,递给她说,“本来想圣诞那天再送你和元元还有淼淼的,但是圣诞约了他,就不和你们一起了,圣诞礼物,看看喜不喜欢?”   三套镯子,是时下流行的一个丹麦牌子,童禾按照每个人的性格和最近的生活配了三串,宋叶声一边骂她乱花钱,一边笑嘻嘻地给自己戴上在她面前晃晃,问“好看吗?”   她笑笑说,好看。   爸爸说,钱财都是身外之物,如果能换得在乎的人开心,就不要太吝啬。   她大学期间拿的奖学金一直攒着,想着这次圣诞大家多多少少都有喜事,就买了一些小礼物打算送给他们锦上添花。看着宋叶声此刻满足开心的样子,她觉得爸爸说的是对的。   宋叶声叹口气,放下了一直举的手说,“送不起你太贵的,给你买了支钢笔,好好读书知道吗?我们仨里一个早为人妻,一个被万恶的资本主义奴役,就你还生长在阳光下了,对你就这么一个要求了,知道不?”说完从口袋里掏出了一支钢笔,她现在在一家外企工作,工资还算可观,但实在辛苦,家里还有一个弟弟正在上大学,几乎负担都落在她肩膀上。   童禾知道宋叶声要强,早早出来工作,一肩扛起了家庭的责任,平常自己都不怎么花钱,一下就给她买了这么贵的礼物,感动得她不知道说什么好,接过钢笔就点头,“一定为祖国崛起而读书!”   边上经过的店员恨不得把这两个神经病赶出去。   平安夜当天早上程仰安从C市赶了回来,刚好是一个周六,他把工作和毕设放了放,约童禾陪自己过了一个美好的平安夜。   看完电影他嫌外面人多,就说回自己那儿,他买了菜,下厨。   等汤好的时候童禾把前几天买的呢子大衣送给他,他试了下,笑着对童禾说,“抱过了果然不一样,尺码刚好……”   童禾白眼,然后看他起身去房间里鼓捣了半天,拿出一个盒子递给她说,“第一份圣诞礼物,准备的时候特别紧张,把身边所有有女朋友的哥们儿烦了一遍,差点被拉黑。”   童禾笑,眼睛弯弯地打开了盒子,是一双鞋,他从盒子里拿出了鞋子,单膝跪地给她穿上。一时间画面竟让人有一种在求婚的错觉。   穿好后起身坐在她旁边,看了眼大小正合适,童禾左右晃了一下调侃他,“我抱过你知道你的尺码,你怎么知道我的脚大小?”   他假装错愕地看着她,然后推了推盒子说,“你怎么知道我只知道你脚的大小,打开看看……”   童禾才发现刚刚觉得这么大个盒子装一双鞋店员简直有病,其实里面还有一个盒子,打开一看是一件藕色的毛衣裙,一个日本牌子,“你还知道这个少女画风的牌子呢?”   他掩嘴轻咳一声掩饰尴尬,“一哥们儿告诉我,她女朋友特别喜欢这个牌子,我那天去逛了下,发现你好像很少穿这种类型,就……特别想看你穿。”   她收起裙子,然后微笑地侧头看他,诚恳地对他说,“谢谢,是我的码。”   程仰安像个小孩子一样,起身跪在沙发上催她,“还没看完呢,说什么谢啊……”   她才发现里面还有一个盒子,顿时就囧了……这要拆到什么时候啊……,最后一鼓作气把盒子全部打开,发现除了刚刚的鞋子和裙子,他还给自己准备了一个小盒子,里面是一根项链。   他把项链抽出来给她戴上,说,“知道你不喜欢太奢侈的东西,所以项链买的很简单,不许不要,不许摘……除非你想和我分开了。”   童禾大惊,这么要命,“可是这个牌子很容易氧化啊……”怎么可能不摘,光洗的时候都不知道要摘多少次。   他想了想也对,就补充道,“那洗项链的时候除外。”   童禾低头浅笑,“幼稚。”   他给她戴好项链,将她身体扳向自己,仔细欣赏了下,很是为自己的品味满意,然后低头在她唇上轻啄一下,笑说,“奖励。”   童禾被她逗得又好笑又无奈,推了推他说,“汤好了,快吃饭。”他无赖地磨蹭了下,直到童禾在他唇上也轻轻亲了一下,才起身去厨房看汤。   内心早已是一片柔软,这个小朋友,真是让她全无招架之力。    ☆、我是她迷弟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可能能更完了 哎呦好犹豫要不要把吵架梗写完。 这么甜都不想写吵架了。。。   吃过饭两人瘫在沙发上看电视,程仰安突然问她下下周五有没有空来他这儿,他有个好东西要送她,童禾丢了片薯片进嘴,想了下好像没什么事,就说“学校没有安排的话可以的。”   程仰安满意地点头,心里万分为什么自己只有周末有时间和她约会,而且还偶尔要加班。   他点点头,低头发了几条短信,锁了屏就凑到她跟前问,“我妈说她想见你……”   童禾手里的薯片袋子“啪”就掉地上了,她也没顾上捡,结结巴巴地问了句,“安……安老师?”   程仰安点点头,然后安慰她,“你别太紧张,她就是对学生凶点儿,其他时候……”想了下补充到,“哦还有对我爸……但是也还好,无非就是特别容易生气,生气的时候特别喜欢花钱而已……”   说完童禾更不想去了,怯生生地问,“不去会怎么样?”   程仰安脑补了下画面,然后看着童禾的眼睛真诚地回答,“不会怎么样,最多生我的气……然后花我的钱……”   童禾:“……”   程仰安给了他一个“我真没在开玩笑”的眼神,然后看着童禾垂头思考了几秒后抬头,一脸壮士扼腕地点点头,“算了,为了你下个月不靠喝粥度日,去吧……”   程仰安低头打字,心里拿了主意手指就停了下来,“要是没做好准备就算了,不要为难自己。”不想让她觉得为难,事实上他们在一起的时间才一个月,对于童禾来说,现在就让她跟自己回家实在强人所难。   他知道。但还是忍不住想征求她的意见。童禾摇头,她知道安教授的为人,也是真心实意想和程仰安走下去,所以第一次家长邀约就拒绝实在太不好了。程仰安见她一脸坚决地看着自己,无奈地朝她笑了笑,然后打完了刚才的短信。   收起手机的时候对她说,“一月底,过年前,还有一个月时间,小童同学还有一个月的时间做心理建设。”   童禾长舒一口气,“你妈妈眼光会不会很高?”   程仰安:“看我爸和我不就知道了。”   童禾好气,真是无时不刻不忘记吹一波自己。她把身边的抱枕朝他一扔,说,“你认真点!”   程仰安接过抱枕,随手往腰后一塞,舒舒服服地瘫倒,慵懒的样子要多欠揍有多欠揍,“我说认真的,我爸,年轻时候是他们学院的男神,我妈倒追了一年……那个年代啊,你想想我妈什么画风?”   童禾默,心想看不出来安老师如此彪悍,斜睨一眼边上躺倒的程仰安——原来这是遗传。   程仰安没动,眼睛微微眯起地说,“这点我遗传我妈……”然后起身看她,“眼光准、下手狠。”   童禾按捺住了想揍他的冲动,低着头开始捣手机。程仰安一只大手从天而降拿过她的手机,指扫了一眼就嫌弃地说,“就知道你在百度这个。”   手机上是百度页面,无数条“如何讨男朋友的妈妈开心”的解答琳琅满目,看得程仰安忍俊不禁。他把手机退回主页后还给了童禾说,“这些都没用,我教你一招,保证我妈对你一万个满意。”   童禾怀疑地看着他……   “今晚洞房,争取一月底怀胎一个月,我妈对着你肚子里不知道是是小孙子还是小孙女肯定一万个满意。”   果然——   童禾无力地给手机解了锁,继续开始百度。刚刚停下来听他说话真是个错误的觉得,他就是个神坑。   两人差不多两周没见,基本靠短信和电话联络感情,程仰安有时候很黏童禾,让童禾大感意外。好比明明晚上下班后他还有工作,童禾手上也一堆论文要看,他居然要求童禾打开电脑视频,两个人就这么默不吭声地对坐一晚上。   童禾坚持了几天就崩溃了,咬牙切齿地说,“你都不知道电脑摄像头拍出来多丑!”   程仰安:“那你可以来我这里看论文啊……”   两相权衡童禾决定还是继续在他的电脑屏幕上丑下去,毕竟那样没什么危险。   一开始确实是这么想的,但是架不住程仰安工作之余还能动动手给电脑截个图,弄出了一堆神表情还不愿意删,童禾几次反抗无果也开始给他截图,但那边的人大多时候都垂着头在纸上写写画画些她看不懂的东西,她觉得两人力量悬殊,坚持了两周刚好等到周五,想起他上次约自己去他那儿,就准备干脆把论文带过去算了。   虽然有会被他砸的风险。   两人吃过晚饭,童禾就开始不停给程仰安做思想工作,什么照片太丑会影响心情啦,这样会失去这个女朋友啦,程仰安左耳进右耳出,笑着“嗯嗯哈哈”的在洗碗。   等到晚上看电视童禾才明白,他把自己弄过来的目的——   这是啥?!   她常看的那个脱口秀,做了一个高校风云学长的特辑,请了几个国内top级的学校学生代表,而此刻坐在他旁边正在一脸得瑟的瓜皮少年,赫然在列。   代表A大与其他学校进行pk,主持人在采访A大的时候,放出他的简历就是一片倒吸冷气的声音,他一说话底下的妹子就一片尖叫,主持人无奈脸,问他,“你在学校时候会不会也是这样?”   他笑了下说,“没有,A大女生见多了我这样的。”   结果边上妹子神队友,立马抢过话筒跟主持人告状,“我举报我举报,并没有好吗”,主持人递过话筒,一脸搞事的坏笑,妹子笑得很是激动,“我跟他一起上过大课,主持人你知道那种思修课大课妹子在BBS上买课这种事吗?这在我们学校就是男神级别的存在。”   底下观众哄堂大笑,程仰安也不好意思地微微颔首笑,主持人调侃他,“我们节目一直这么高端大气上档次,以深度见长,所以到这我不禁要替台下刚刚那位尖叫得最大声的女观众问一句了——”   他边上的男主持人迅速接话,“有女朋友了吗?”   他颔首笑着点头,说,“有的。”   主持人八卦之魂熊熊燃起,为首的大哥笑得一脸和蔼,“是同学还是……?”   他笑意加深,底下女观众一副随时准备昏厥过去的样子,“是学姐……”   各种此起彼伏的起哄声,镜头扫过后面其他学校的代表,几个男孩子也暗笑着在交头接耳,男主持一脸“既然已经搞事了不如搞个大的”的亢奋样,问他怎么在一起的。   程仰安无奈地笑了下,说,“我是她迷弟,就一见钟情,然后追了挺久的。”   接下来就是对A大一些相关事宜的简单采访,他后来话不多,几个一起去的同学也是很配合地让他在后面安静地做个美男子。只是主持人搞事,后面经常有一搭没一搭地Cue他,还在C大某个大男孩说自己至今单身后让他跟程仰安讨教如何追女孩子。   程仰安坐在舞台侧方的沙发上,无奈地摊手,女观众适时大笑,快被这个弟弟萌哭了有没有。   童禾心情万分复杂地看完了这一期节目,从来没有觉得这个节目哪一期能看得自己这么心跳加快好不好,生怕程仰安一个错乱就放出两个人的照片什么的。   她伸脚踢了踢坐在沙发另一头的程仰安,脸上表情不爽了,“哎呦你什么时候追了我挺久的?”   程仰安挑眉抓住她乱动的脚踝,“不久吗?我感觉追你的时候等得特别漫长啊。”   她抽回了自己的脚,然后起身坐直换台,笑着问,“你上次去C市是参加节目啊……”   他点头,“约了挺久了,之前学校老师说让我去的时候我不想去来着,后来发现你还挺迷这个节目的,想着不知道你在电视上看到我是什么感受。”   她想了下,默默地往离他远一点的方向挪了下,故意逗他,于是语带轻嘲说,“电视上看你好像脸有点大……”   程仰安惊了,俯身就将她压到身下,紧贴着她,非要她看自己的脸,“你再好好看看!!!”   童禾忙不迭地推他,然后挣扎着笑说,“凑这么近更大了!”   他气笑了,然后说了句“讨打”,就俯身开始亲她,她一边笑一边推。程仰安一开始只是抱着逗下她的心态亲了她两下,结果两个人在沙发上闹做一团,他有些停不下来地认真起来,童禾也察觉到他神情的变化,止住笑看他。   电视里早已开始放起没有营养的广告。   程仰安伸手够到遥控器把电视一关,房间彻底黯下来,他睫毛颤动了一下,脸上的表情有些严肃。童禾被他看得不知该如何反应,两只手紧抵着不让他靠近。   他伸手握住童禾放在自己的胸前的手,轻而易举地抬至她头顶,然后准确无误、毫不迟疑地吻了下去。   月亮挂在阳台的落地窗前,淡淡的银色的光晕开在房间。屋里很安静,偶尔有童禾轻声地嗔怪声,他问得无比认真,借着月光微微眯眼看着眼前的童禾——   真实的,童禾。   只属于自己一个人,可以被他抱着,被他亲吻,闭着眼睛给自己想要的回应。他闭上眼,加深了这个吻。   手在沙发上撑得累了,又怕完全压在她身上会让她不舒服,他微微侧了个身子,然后仰身躺倒将她置于自己身上,童禾听下来,撑在他身上看他。   他也笑着回视她,手上却紧紧将她圈在自己怀抱里。   童禾心里怯怯的,又有一些小兴奋,为刚刚他说的那句“我是她迷弟”,也为刚刚那个神情的亲吻。   夜色正好,特别适合有情人在月色下低声呢喃情话。    ☆、程家晚饭小剧场      程家客厅里,程妈妈正在做饭,时不时从客厅冒出个头让程爸爸做这做那,事情一多程爸爸就有点不能忍了,抹布一扔就冲厨房里那个还在思考有什么没做的人喊,“就是一普通小姑娘来吃个饭,你至于吗?!”   昨天还强拉着他出去买了新的拖鞋和抱枕。   安教授从厨房出来,手一叉腰就开始数落程爸爸,“什么普通小姑娘,那是你准儿媳!”然后想了下说,“哎老孟也说不错,我前几天刚把她论文翻出来,确实挺不错的……”   程爸爸坐下,拿起报纸遮住了脸,报纸后不怕死地闷出一声,“那你给人家82分?”   安教授手一摆,靠着厨房的门就开始给程爸爸讲道理,“我跟你讲,年轻小孩子不能太一帆风顺的,再说了,就期末那个难度,考到82分已经很不错了好吧……”然后突然想到什么的皱皱鼻子问,“老程,什么味道?”   程爸爸举着报纸,面无表情地看了眼她身后,视线又落回她身上,“你的鱼……”   安教授手忙脚乱地冲回厨房,厨房里和着油烟机的声音传来她骂骂咧咧程爸爸让她分心的声音,程爸爸无奈地摇摇头,笑了。   指针指向六点十几分,门铃响了起来,他起身过去开门,就看自己儿子一张大笑脸地举着水果篮和一箱子牛奶什么的,身后跟着个漂亮的小姑娘。   小姑娘有点害羞,见到他小小声地叫了句,“叔叔好。”   程教授笑了,侧身让两人进门,一边给童禾拿了拖鞋一边说,“童禾是吧,你好你好,听小孟和仰安说过你……”   安教授还在厨房,闻声出来了,一见童禾心里就乐开花了,心想老孟果然多年闺蜜,靠谱,小姑娘看起来挺乖巧的,于是连忙招呼她先坐。   童禾想进厨房帮忙,被安教授拒绝了,程爸爸笑着说平时家里是自己做饭,今天刚好童禾过来,安教授非要露一手,让童禾安心坐着等吃饭。   没想到程仰安一听,大惊失色地对着程爸爸说,“妈……做饭?”   程爸爸给了他一记肯定地点头答复,两人大有患难与共的悲痛感,程仰安转头对童禾说,“刚才买的零食里有什么垫肚子的吗?你先吃点儿。”   童禾不解,看了眼厨房一切正常,小小声问,“没,怎么了?”   程仰安痛心,“没什么,只是预感我妈一记助攻,我可能要失去一个女朋友了……”   程爸爸在边上给童禾倒水,童禾连忙接过水壶,程爸爸看着这个准儿媳,笑着骂了句程仰安,“胡说,你妈妈做的饭有那么难吃吗?”   程仰安冷笑一声,“每次妈做饭假装胃不舒服躲回房间晚上叫我煮宵夜的不知道是谁?”不知道你藏的外卖电话单还在不在?”说完顺势俯身在茶几下的抽屉里开始要找程爸爸藏的外卖单。   程爸爸连忙制止,然后看了眼厨房里面没什么动静,舒了口气对童禾说,“小姑娘不如重新考虑下,我有个大侄子还挺不错的……”   程仰安:“……”   童禾:“……”   程仰安扯着嗓子喊安教授,“妈!爸爸说要把童禾介绍给程驰!!!”   果然,不到三秒,安教授提着锅铲就从厨房冲了出来,把程爸爸一顿教训。   童禾惊呆了,完全没想到程仰安的家庭环境是这样的……   现在出去还来得及吗?   安教授和预先的人设不一样啊!!!   结果晚饭的时候童禾果然理解了程仰安和程爸爸的痛苦心理,就是明明很难吃,还必须要装作还挺好吃的,安教授还不停笑着给她布菜。   她都快哭了……   程仰安很自然地瞟了一眼她的碗说,“诶?菠菜我喜欢的。”然后将她碗里的菠菜带着一些有的没的一并夹走。安教授瞪他,“还这么多呢?非要和童童抢?!”   程仰安不以为意,“我喜欢……”   安教授一边吃饭一边问童禾现在的论文进度,核心发了没啊,毕业论文写了多少,有没有出国访问的打算——   完全不像在见儿媳,反而像,在面试博士怎么回事?   童禾趁扒饭的间隙偷偷瞄了一眼程仰安,发现程仰安在偷笑,然后憋不住地问他妈,“妈,你是准备从小舅妈那里撬人吗?”   安教授白了他一眼,开始转向正题,“童童啊,博士期间可以结婚的吧?”   程仰安筷子一扔,惊声问,“妈!!!你干嘛?!”,边上的童禾也是震惊脸表示:这也……太快了……吧?   程爸爸倒是淡定地对程仰安说,“咋咋呼呼,筷子捡起来。”然后对自家媳妇说,“老孟不是说才刚交往吗?你那么急干什么?”   安教授纳闷:合着全家只有她着急?!   她看了眼童禾,解释,“小童这么漂亮,我不是怕仰安错过吗?”   童禾笑了,眉眼弯弯地对安教授说,“阿姨,我和仰安有计划的,您放心。”   程仰安不可置信地看着身侧笑得温暖的童禾——原来,她有想过嫁给自己。   这顿糟心的、难以下咽的饭,因为这一句话,程仰安硬生生吃了三大碗米饭,笑得安教授见眉不见眼,心想谈恋爱好谈恋爱好,儿子饭量都增加了。   然后看着坐在自己对面一脸生无可恋细嚼慢咽的程爸爸,内心万分不爽。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量短小 感觉好像看的人少了起来 悲伤 失去了更新的动力== ☆、我是不是打扰你们了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结束!!!!!!!!!!!!!!!   程仰安上完节目后,给两人的生活带来了一场不大不小的波澜,先是有人在微博上发帖po了他照片的截图,几个营销号随即蹭着热点整理了一波高校男神的照片图。   然后论坛、微博里就开始有妹子刷这个眉目清秀的傻白甜男生,还有妹子把他坐在沙发上出神后发现镜头扫到自己愣神的那几秒做成了动图。   渐渐地,舆论开始不满足于做做图、花痴花痴他了,开始有人打听他在节目里说的那个学姐小女友是谁,A大的学生向来内部八卦内部消化,不太愿意自己学校的事在这种公众媒体上闹得满城风雨,所以尽管偶有小道消息,程仰安的女朋友对很多人来说还是个迷。   后来有人八出了程仰安的微博,就那么零星的几条游戏转发或者心情,一页就刷完了,关注列表也泛善可陈——毕竟人挺多,有男有女,实在很难说哪个是他女朋友。后来还是在他一条点赞的朋友圈里找到了童禾的照片。   那是宋叶声的微博,两张照片,第一张照片里童禾在自己家的钢琴前,刚被宋叶声缠着弹完一首曲子,转头无奈地笑着看她们,头发松松地盘起,几缕掉落的碎发就搭在锁骨处。   第二张是一个五毛钱硬币的照片。   穿林打叶无声:“小女神卖艺,某人没有耳福,手动at程小学弟”   程仰安点了赞,在下面回了句,“我媳妇儿真漂亮。”   穿林打叶无声:吐吐吐……   HSY安:求个完整视频。   穿林打叶无声:小女神不让发呀……   时隔两天后HSY安回复:昨晚她弹了。   穿林打叶无声:嗯,在哪儿弹的[奸笑][奸笑][奸笑]   程仰安在这条微博下完全就是一个大写加粗的迷弟,有妹子顺着这个“穿林打叶无声”的微博往下翻,又翻到了几张这个女生的照片。比刚才那张更清楚,有的是在外面吃饭被宋叶声嫌弃“我说请客她套餐点了最贵的!!!”,照片里童禾不施粉黛正在吃饭,对着镜头笑得坏坏的,像个恶作剧得逞的傻小孩,有的是两人合照她皱着眉,宋叶声发“哈哈哈哈哈哈女神面对猝不及防的自拍生气了”。   这些微博,哪怕是很早期那种渣手机的渣画质的,都被程仰安在很久之后点了赞。   围观女生截了图搬到了论坛里,舆论的风向开始转变为——“我男神真迷弟”、“女朋友好好看啊完全不像学姐”、“他女朋友A大博士哦6666666666”……   有几个女生在下面喷童禾长得不够好看,说她太瘦啦或者不捯饬看起来土土的,博士怎么考上的都说不定哦听说A大博士很水的,什么A市文科前几高分入A大肯定有□□……blablabla   A大学生看不下去了,扔了几个链接上去,是A大在童禾本科期间的国奖名单,几乎只要有参评资格,童禾就能凭成绩拿到,再加上昔日的主持照,化了妆的童禾狠狠打了这些人的脸。   一个女生在下面很是郁闷地评论了句,“果然长得好看的人都和长得好看的人在一起了,优秀的人都和优秀的人在一起了,按电视剧的讨论程仰安这样的难道不应该找一个傻白甜,而童禾不是应该嫁个土大款?!”   有人追到了程仰安的微博下面,问他对最近的扒皮贴什么看法,他过了很久发了一条微博,“上节目是因为我女神喜欢看这个节目,没想到引起这么大的风波。我喜欢她很多年了,她是什么样的都没关系,反正以后也会一直喜欢,谢谢各位的关心。”   宋叶声跟童禾余淼在外面聚会的时候,把手机递给童禾让她看这条微博,然后调侃了她一路,童禾红着脸,过了会儿她又拿过了宋叶声的手机,截了个图发到自己的手机上。   她给程仰安发了个短信,问他“什么叫喜欢了很多年?”   程仰安大概在忙就没顾得上回。   她自己过后也把这件事抛诸脑后,就是偶尔会翻出这张截图,笑得跟吃错药一样。   转眼就到了四月,很快童禾就要过生日了,程仰安最近忙得像个陀螺,刚好四月中旬答辩完就可以休息一阵子,他一直谋划着要怎么给童禾过生日。   两人约在童禾生日那天晚上见面,第二天就是五一节,童禾想着程仰安和自己都有假,趁着还没有到博士中期考核,和他出去旅游一次。就叫上的宋叶声去旅行社咨询。   两人在几家旅行社转了几圈后宋叶声说跟团实在玩不好,让童禾不如自己买好机票办好一切给程仰安一个惊喜,童禾想想觉得有道理,就偷偷从程仰安钱包里抄了他的身份证号码,买好机票订好酒店,准备五一去云南玩。   生日当天程仰安来她家,两人在房间聊天,程仰安一直闹着要看她小时候的照片,她拗不过只好从柜子里找出了一个盒子,让他自己翻。童妈妈这时候进来让童禾出去接席元元的电话,席元元在电话那头祝她生日快乐,顺便那程仰安调侃了她半天,她最后红着脸假装生气地说要再开玩笑就挂电话啦,席元元才停止调侃。   回到房间的时候程仰安已经收好了相册,起身说,“我还有事,先走。晚上……一起吃饭吗?”   童禾觉得他面色不对,伸手想握住他的手,被他很快地回闪掉了,她不解,“怎么了?”   程仰安勉强地笑了笑,伸手揉乱她的头发,“没事,公司有点急事,晚上见。”   说完就出门和童爸童妈打了招呼,离开了童家。童禾心里有些不安,但又说不上来哪里不对劲,只好打算晚上见了面再详细问他。   到了傍晚,她才紧张兮兮地给自己化了妆,裙子换了又换也觉得不满意。之前哪怕是去主持市里的活动,她也没有这么紧张过。出门的时候还专门照了半天镜子,确定裙子没有问题,妆也没有问题,横看竖看,终于在童爸爸的催促声里出了门。   几分钟后又绕了回来换了个包,说是和裙子颜色不搭。   目送女儿出门的童爸爸大有一种嫁女儿的悲壮感,很是凄凉地站在门口出神,童妈妈从卧室出来的时候看他这样就笑了,“又不是嫁人了,就是去约个会,再说了,仰安本地人,这样也不算外嫁,书本网也不会欺负小童。”   童爸爸瞪了一眼童妈,气愤地说,“最近都不想听到‘嫁人’这两个字!”   好不容易保护着长大的小棉袄啊……   大学在本地读有什么用!!!   童禾一出小区就在门口碰到了裴杨,裴杨低着头好像在她家楼下已经徘徊了很久,她想想还是上前打了招呼。   裴杨一见她,脸上立马露出惊喜的笑,“我还以为你今天不出门了。”   她侧侧脑袋,笑着问,“找我有事吗?”   裴杨递给她一个袋子,对她说,“生日快乐,小童。”   她接过袋子,里面是一块当年他送过给她的手表,全新的。这个款式已经停产很久,不知道他用什么办法又买到,她不好意思地说,“裴杨……这太贵重了……”   裴杨低着头说,“有空吗?聊会儿?”   童禾看了眼手机,有些犹豫,虽然时间还算充裕,但是万一迟到怎么办,她问,“有急事吗?我约了人……”   裴杨神情黯了下来,垂着眼皮看不清他在想什么,过了会儿他说,“童禾,我们还有机会吗?”   童禾很吃惊他突然这么问,“你不是和孟延结婚了吗?”   裴杨也很讶异,“我们没有……”他很认真地上前了一步,握住童禾的肩膀,“她生了孩子,我可以要这个孩子,但我不能和她结婚……”   童禾皱着眉,“你不觉得这样很不负责任吗?”   裴杨很痛苦,他知道自己这样不负责任,但他没有办法,他不想要这个孩子,可是孟延不愿意,她一直用这个孩子要挟着他,最后他无奈,咬牙对她说,“孩子你要生就生,我会尽起一个做父亲的责任,但我不会和你结婚。”   她不信邪,非要把这个孩子生下来,怀孕中甚至偷用他的手机给童禾发短信,让她陪自己去拍婚纱照,她本意是刺激童禾,站在一个胜利者的立场耀武扬威,却被童禾回复的一个“好”字打败得颜面尽失。   她现在,就像一个滑稽的小丑。   后来孩子出生,裴杨果然很疼爱,从头到尾亲力亲为,但从没有松口过要结婚的事情,直到他带孩子去上户口,给孩子取名“裴瞳”的时候,她才知道自己彻底失败了。   裴瞳,他是要用这个孩子告诉她,他的目光从来没有离开过童禾,无论自己怎么阻挠,他会和她分开,会不再联系她,但永远不会将自己的目光从她身上转移到别人哪里去。   她答应不再来骚扰他,孩子按两人约定的时间可以见面。   裴妈妈给了她一笔钱,语气又痛心又埋怨,“孟延,你这是何苦呢,从小到大追随着一个对你毫无感情的男人……”   是啊,追随着一个对自己毫无感情的男人,甚至弄丢了自己。   但他们不知道的是,早在军训晕倒那天,他送自己去医务室的时候,她就已经弄丢了自己。   裴杨终于无法忍受童禾此时看她的目光,他用力地揽她入怀,紧紧地抱住她,“童禾,我不想再负责任了,如果当年不是我太负责任,我就不会失去你。”   童禾轻笑一声,控制不住地嘲讽他,“裴杨,你把自己说的太高尚了。你放弃我,我从来没有埋怨过你,但你为你父亲遮掩,还美其名曰自己负责,未免太过可笑?”   她感觉到裴杨抱住她的手轻轻地颤抖了一下。   “你父亲当年所作所为,是什么?是强丨奸,尤其对方还未成年,这是犯罪,无论孟冬是不是自己愿意的,这都是错的,都是必须受到惩罚的。”她顿了下,用力想推开他,但没有推动,只好作罢,“你为他遮掩的时候,有没有想过全天下多少无辜的女孩子,就因为年少时遇到这样的人,毁掉了自己的一生?孟冬后来无法生育,难道不是拜你父亲所赐?”   他被质问得不知该如何回答。一滴眼泪落在了童禾的肩颈处,滚烫得让童禾几乎想停止继续说下去的冲动。   “裴杨,过去的事都过去了,人要向前看。”   裴杨抱着她,摇头不肯松手,嘴里呜咽着,“不是的童禾……只要你肯给我机会……”   童禾伸手环抱住他,轻轻在他背上拍了两下,叹了口气,“裴杨,不可以的。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   裴杨呆立住,眼里都是不可置信的疑惑。   过了很久,童禾听到身后传来程仰安语带轻嘲的一声,“我是不是打扰你们了?”    ☆、那么多年      他们身后,程仰安抱着一束花,面带冰冷的笑意看着两人。   童禾迅速推开了裴杨,上前去拉住程仰安,程仰安笑着看了她一眼,把花往车里一扔,然后搂过童禾,示威一样地对裴杨说,“裴先生对别人的女朋友这么念念不忘,不太好吧?既然现在爱得这样难舍难分,当年为什么不敢留在A市呢?”   童禾意外,他为什么会知道裴杨姓什么?   她错愕地看着程仰安的侧脸,后者脸上都是狠戾的笑意,她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程仰安,一时有些惶惑。她轻轻地挣扎了一下,想从他太紧的怀抱里稍微松一点身。   他察觉到她这边的动静,非常受伤地低头看她,“为了他连B大都不去了,现在他回来找你,你是不是很感动?想舍弃我了?”   童禾隐忍不发,只是低着头对他说,“仰安,你需要冷静一下,不要这么幼稚。”   程仰安终于松了手,神色里都是被她伤害的痛苦,“既然当时你们爱得那么深刻,连往来的纸条都整齐地收好在家放着,为什么要答应和我在一起?”   “童禾,你是不是从来没有喜欢过我?”   她吸了下鼻子,忍住了想哭的冲动,面无表情地想:今天还真是一个好日子,自己的生日,听到男朋友问是不是从来没有喜欢过他?   她包里还装着机票,此刻竟然觉得很嘲讽。   她抬头看了眼程仰安,解释道,“我只说一次,我没有为了他放弃去B大,纸条留着是因为忘记了还收着,至于你信不信,随便。”说完看了眼他身后的车,还有车里的花,“今天就这样吧,我没心情过生日了,你们俩先忙,我回去了。”   转身走得那一刹那就开始流眼泪,程仰安看着她的背影,几乎在她转身那一秒就已经开始后悔,他紧握住拳头,想冲上去追她,可是看着对面的裴杨,他有按捺住了这个冲动——   他们本来就该是一对啊,是你横刀夺爱趁虚而入。   所以现在,是你活该。   他自嘲地笑了下,上了车很快驶离了童家的小区,裴杨站在原地看着童禾楼上房间亮起的灯,想起很多年前的夜晚,自己也曾偷偷跑来她家楼下,就是这样看着她的灯亮着,直到熄灭才肯离开。   *******************************************   程仰安的五一节过得非常无聊,陪着安教授和舅妈伯母逛街,一路上三个女人就一直叽叽喳喳,一会儿聊学术一会儿聊学校八卦,很是热闹。他在边上索然无味地帮着拎包,程驰一副难兄难弟的样子,很是无奈地陪同在一边。   好在不是自己一个人苦逼。   他看了眼手机,第三天了,童禾整整三天没有和自己联系了。他很生气,也很难过,更多的还是后悔。   后悔当时为什么要一时冲动说出那些幼稚的话,明明是一个自控能力一直很好的人,在面对她的时候,却控制不住地嫉妒、恐慌,害怕失去她。   可是现在……   是不是已经失去了?   他盯着手机发呆,安教授以为他在想童禾,就调侃他,“哎呦儿子大了,谈个恋爱魂都没了,陪你妈妈逛街还想童禾啊?”   孟教授在边上打趣,“肯定是啊,真不是我吹,我这个学生,又漂亮又聪明,刻苦上进,仰安好眼光的。”说完想起什么似地对安教授说:“要说我和童禾还真是有缘,她高二的时候我还给她主持的活动当过评委呢……”   安教授意外,“这么久你还记得啊?”   “哪儿记性这么好啊,这不前两天整理东西发现小姑娘高二就给我写过信,说是高考想考A大,还是因为我呢……我当时也没留意,只当是一个上进的高中生,给她回了几句鼓励,没想到她最后真来A大了,听说当时分够上B大了吧?”   程仰安在边上听得心里一惊,连忙问,“她高二就联系过你,说她要读A大?”这么说不是为了裴杨?是一早就有这个想法?   孟教授不明所以,只点点头说,“是啊,好像还是为了来A大读书才转的学去八中读文,小姑娘挺厉害的,高二就把我几本书都看完了,看得出是真喜欢。”   他完了。   这是程仰安听到舅妈说完后,脑海里的第一个念头。边上的程驰看他表情不对,推推他说,“怎么了?该不会觉得你媳妇儿暗恋舅妈吧?”   孟教授听他拿自己打趣,就轰他,“去去,乱说话!”然后对着程仰安说,“怎么了,童禾没和你说过?”   程仰安垂着头,陷入了巨大的恐慌之中。那天在她家翻她以前的照片,放回去准备拿下一本的时候发现盒子里面有很多信件,大多数是童禾高三那年的,她和裴杨约定去北京,但最后却留在了A市,他读书的时候,只知道她是高分放弃B大来的A大,为了她,自己也来了这,没想到她来A大是因为和裴杨闹了矛盾。   顿时觉得自己特别愚蠢。之后就是害怕,他和她当年的感情,已经深到能左右她对未来的选择了吗?那么自己在这段关系里,到底又算什么?   匆忙地从童家告辞,直到晚上冷静了很久,才告诉自己,没事的程仰安,现在童禾是你的女朋友啊,过去都过去了,再深的感情,不也都分开了吗?   他开了车来到童家,却意外地看见在童家别墅边上拥抱的两个人,顿时觉得心中刚刚做好的心理建设瓦解。   闹脾气,使性子,就是为了让她知道自己很伤心难过,但是看到她难过,有不可遏制地觉得自己混蛋。忍了三天没去找她,生日的短信一晚上打打删删最后也没发出去。   但是此刻他才明白,都是自己错了。   他是不是还问了她,是否从来没有喜欢过自己?怪不得她那么伤心,离开的时候耸动的肩膀分明在哭。   还没等吃午饭,他就推说自己有事,把东西往程驰怀里一扔就打车往童家跑。   在门口磨蹭了半天,好不容易鼓起勇气按了门铃,童爸爸给开了门,跟他说,“童禾出去玩了。”   他给童禾打电话,关机,他再打也还是关机,没办法,给宋叶声打电话,结果宋叶声接到他电话就意外地问,“你现在不是该和童禾在洱海边上晒太阳吗?”   他细问下才知道,她订了一切去云南旅游的东西,就是为了在生日那天晚上给他一个惊喜,明明是她的生日啊……   他垂头丧气地瘫坐在童家外面的石阶上,原来童爸爸说“她出去玩了”,是指她去云南了。   如果那晚他没有那么冲动,那么他们现在还可以好好的,在云南,他可以告诉她自己看到了纸条,然后听她解释,告诉她自己不在意,只要以后能永远像现在那么好。   似乎……是自己搞砸了一切?   那她现在在哪里,为什么关机,会不会有什么意外,如果一个女孩子去云南,她又那么漂亮,会不会有人起歹意。   几乎是想都不敢想,他又给宋叶声打了电话,没细说自己为什么最后没去,只是问她童禾什么时候回来,宋叶声想了下当时陪她订行程的时候,好像说是明天回来。他问了确切时间,查了航班和落地时间。   挂掉电话程仰安就回了家,一整天脑子里不断反复,明天见到她,要怎么道歉,说自己错了,骂自己幼稚,跪着求她原谅也不是不可以。   只要她能原谅自己,怎么样都可以。耍赖卖萌,这些以前讨她开心的办法还有用吗?她会不会再也不想见到自己?   没关系,如果她还在生气,那他就一直求一直求,直到她松口,让他上刀山下火海,给她摘天上的星星也可以。   但是——   他在房间,无力地瘫倒在床上。会不会……她连这样的机会都不再给他了?   几乎一夜未眠。   第二天一大早就买了她喜欢的花,把那天没来得及送她的礼物一起带上去了机场。他有些忐忑,她还会愿意收吗?   等了两个小时,她的航班才到。   童禾走出来的时候,一眼就看见了站在那边紧张兮兮地看着自己的程仰安。她穿着一条深蓝色的裙子,衬得肤色更白,长发垂下,脸上有点倦意。   程仰安上前,不安地站在她面前,犹豫了半天把花递给她,“你……”她歪了歪头看他,眼神示意他继续说。   有些冷淡,似乎都不太愿意和自己讲话了。   程仰安挫败地垂着肩膀,然后掏出了一个盒子递给她说,“生日礼物。”   又后悔,为什么要提生日?提起这段不开心的事……   她没收,看了一眼盒子,甚至没有伸过手去接,只是淡淡地看着他,然后轻声说,“仰安,我生日已经过了。”   程仰安举着手,面色惨败……她真的,在生气。   两个人在一起以来,小打小闹很多,他很喜欢故意逗她然后惹她生气,童禾每次都会气得跳脚然后踹他,但从来也没有真的生过气,更没有神色这样冷淡地和自己说过话。   他耷拉着脑袋,不敢看童禾。   许久,童禾才请不可闻地叹了口气,对他说,“仰安,没必要这样,我们需要冷静一段时间。”   程仰安抬头,不敢相信地看着他,“什么冷静?要冷静多久?我知道错了,你能不能……”   能不能……不要和我分开……   童禾不知道该怎么和他解释,只好说,“是我做的不够好,让你没有安全感吗?”   他负起地抿起嘴唇,摇摇头说,“是我胜之不武,所以对现在的幸福感到心虚。”   胜之不武?   童禾笑了。   “仰安……”   他抬头,眼睛闪闪地看着她说,“我带你去一个地方好吗?”   她虽然不懂,但还是跟着他上了车。   车子开到了他的公寓,她皱着眉跟他上楼,进门后程仰安默不吭声地进了房间,她跟在他身后,摸不清他想干什么。   他的公寓里,有一个小小的柜子,上了一把漂亮的锁。   她以前就好奇这是什么,但是程仰安没有主动说过,她也没问,程仰安把锁打开,把柜子里的一些东西递到她面前。   这是……   一些老照片,和一些纸页看起来有些年头的东西,边角都已皱卷起来,看得出翻了很多次。   照片上,是初三的时候主持元旦晚会的童禾……   她诧异地转头看他。   “我初一的时候,就见过你了。”他说。   “那时候你是高年级检查纪律的,来我们班检查晚自习前的纪律打分,我刚打完球回去,站在门口你回过头,我就不知道自己是谁了……”   只记得那一刻的心跳、紧张的、陌生的感觉。   “他们说你是初三的,有个青梅竹马的男朋友叫裴杨。元旦晚会的时候我们班表演钢琴小提琴合奏,我在台下准备的时候看到台上主持的你,就让我妈给我多拍了几张你的照片……”   他那时候幼稚,只是想,留下照片也好啊,她马上要从初中部毕业了,以后会不会很难再看见她?   “我初一那一年,站在阳台听了一年你在广播站的广播……”   童禾震惊地往下翻,发现有些作文。当时A附为了相互鼓励,经常把一些优秀作文印发贴在宣传栏里,这些作文字迹不是自己的,但从笔锋里可以看出,应该是程仰安的。   程仰安伸手抽过作文纸,对她说,“那时候我每月都去宣传栏,因为你们月考过后,宣传栏会有你的作文……我就一个字一个字地抄下来……”他懊恼地抓了抓头发,“其实也没什么用,后来才发现你的作文都是套路,没什么你自己的事情……但还是保持了这个习惯,你毕业之后我就不去抄了,我们班主任还觉得奇怪。”   后面还有一些照片,其中一张是名著知识竞赛的时候,站在一旁等待结果的自己。   垂着头,认真地在看主持稿。   几乎灵光一闪——   她想起来了。   那个在比赛场馆外对她说“学姐我是A附初中部的,你真的很棒!”的男孩子,还有在她在八中读书的时候,去A附找裴杨,在店门口被她撞得不进店就跑了的男孩子——   是程仰安。   她不可置信地看着面前的程仰安,眼眶里蓄满了泪水,低头看着这些照片,有很多自己去比赛的时候自己都忘记拍的照片,她在A大这几年主持的大大小小的活动,作为高中生的他居然也从未缺席!   她问,“你是A市理科第二名,理综第一?”   他点点头。   “那你……”   “为你。”   他把这些东西收回了盒子里,然后拉这童禾坐到了床边,眼神里都是坦诚,但慌张可见,“童禾,你生日那晚的事,对不起。我喜欢你,不止一年两年,是很多很多年,在我还不知道该怎么去喜欢一个人的时候——”他把盒子递给她,“如果你要和我分开,我没有异议,是我做错了,我认罚。我会等你愿意原谅我的时候,但是,我想你知道——”   他顿住,低头看着她手里的盒子。   “我比你想象的,要更加喜欢你。”   那是一种岁月雕刻,嵌进骨子里的喜欢,近乎痴迷。为她可以做任何事情,喜欢她,想像她一样优秀,一样发光发热。所以从初中开始他认真学习、努力、上进,是别人眼里的好孩子。   只有他知道,他所有的努力都是为了她。   希望能有天站到她面前,让她看到自己,让她为自己的优秀微笑。   因为从来没有奢求过能和她在一起,所以在和她在一起后,患得患失,害怕一切都是自己的镜花水月。   童禾——   “我是爱你。”   坐在床边的童禾抱着一盒看起来很轻实际上都是岁月里沉淀下来的深沉的爱意,眼泪早已控制不住地流着。   原来那种熟悉感并不是自己的错觉,在自己不知道的地方,程仰安早已存在这么多年,一寸一寸地顺着她走过的路,描绘了爱的形状。    ☆、胆小鬼      她抱着盒子一直在哭,弄得他手足无措,房间里的面巾纸用完了,他不想出去,怕一回来她就已经不在房间了,只好脱掉了t恤递给她,童禾没接,他就小心翼翼地给她擦眼泪。   “求你……别哭……你一哭我真的……”   一点办法也没有了。   是不是我不够好,太幼稚,让你伤心,会忍不住想放你走,可是又自私地不舍得。   童禾抬头,看见赤着上身的他,愣了一秒就扑进他的坏了,搂着他的脖子哭着说,“你为什么之前不说?”   他笑,轻轻环住她的腰,“怕你觉得我变态。”   毕竟,真的是大迷弟一样的无处不在,还留了这么久远的东西。   她想了想,“真的挺变态的。”   然后破涕而笑,程仰安看她不哭了,就紧张地问,“还分手吗?”语气间的惶恐让她心疼。她摇摇头,“不舍得,这辈子可能再也找不到这样的男朋友了。”   他挑眉,从口袋里拿出刚刚被她拒绝掉的生日礼物,递给她说,“其实……”   她打开盒子,是一枚小小的戒指。钻不大,但挺亮的,边上镶嵌着细小的碎钻。   他有点不好意思,“你生日那天,我想求婚的。我现在工作稳定,养活你不成问题,这是我这几个月所有工资攒下积蓄买的,虽然不大,但是……”   没等他说完,她就把盒子递还给他。   他失落地不想再继续说下去了,可能,真的太早了。   童禾笑了下说,“戴戒指要我自己来吗?你不用单膝下跪?”   程仰安惊喜地抬头看她,发现她眼神里并没有开玩笑的意思,连忙单膝跪下,拿出戒指给她戴上。   左手第四根手指,里面的血液直接流向心脏。这是达芬奇的“爱情血管”,也是他十年来坚持的一个句号。   她看了眼戴好的戒指,然后故作慌张地说,“哎呀,还没跟爸爸妈妈说……”   肯定会被打死。   程仰安笑了,握住她的手。   轻轻地吻了下她的鬓角,说“今晚回家,明天领证。趁毕业前我要完成学生到人夫的身份转变!”   幼稚!   她笑。   她推推他说,“结婚再缓缓,至少也等你毕业呀,现在提我爸真能被你吓死。”   他点点头,确实……缺乏底气。但戒指已经戴上,结婚人选从来不作他想,他吻她,“能不能先让我享受人夫的权利?”   盒子掉落在地,照片散了一地。   床上的人也没来得及去管了,童禾一直嚷嚷着让他先放自己去洗澡,他没懂,在她身上低头打量着脸红的童禾,然后调戏她,“这是……答应了的意思?”   她推开他起身去行李箱拿东西准备洗澡,他跟了过来从身后抱住她,下巴摆在她的肩窝上,闭着眼睛晃她,“答应吗?答应吧……好不好……我都忍了好久了……”   她翻白眼转身看他,“我们在一起也没有好久,你哪来忍了好久……”   他厚着脸皮凑近,亲了她一下,坏笑着说,“我从初中喜欢你到现在,你觉得我脑子里从没想过?”   然后童禾果然红着脸推开他进了浴室。   等他也洗好澡出来的时候,童禾已经躺倒睡了。他一躺下童禾就惊得抖了一下,发现她装睡的程仰安给她盖好被子,然后在她耳边说了句,“胆小鬼……”   她转身瞪他,“你不胆小?暗恋那么多年也不敢表白。”   他错愕,居然被怼了?!   小姑娘可以啊……   于是迅速拉起被子盖住两个人——被子里闷闷地传来他的声音,“我还胆小吗?”   然后就这她笑着求饶。   过了一会儿,这些调笑的声音渐渐停止,只有他粗重的喘息声和她轻声的□□和微喘。   他披着被子俯身看她,眼眶里有些湿意,她的头发早在刚刚的打闹里乱得不行,他伸手将她脸上一些乱发撇到一旁,抚着她的侧脸,深情地亲吻了下去。   他手上的动作很轻,划过的地方让她发抖,直到他动手解开背后的暗扣,停在原处咽了口口水,问“童禾,最后问一次,可以吗?”   童禾笑了,“如果说不可以,你会停下来吗?”   虽然很痛苦,但他还是闭着眼点点头。   一滴汗顺着他的眉峰落在童禾的鬓发里。   童禾伸手揽住他的脖子,然后微微抬身,吻住了他。他只有一秒的惊愕,就迅速地将所有情绪融合成对她的渴望。   ******************************   到了晚上八点,童禾还在睡。   他坐在一旁看着睡得乖巧的童禾,笑着给她提了下被子。   刚刚发生的一切都还历历在目,他临时发现家里没有作案工具,为了保护童禾只好临时下去买,等上来的时候听见童禾居然在跟余淼打电话,问“会不会痛”、“会不会失败”……   他挑眉,失败什么东西?   上前接过她的电话,让余淼早点休息,就坏笑着问“对我没信心”?童禾怯怯地看了他一眼,“这不两个人都是第一次吗,你会?”   他笑了,一边吻她一边说,“男人在这件事上,是无师自通。”   后半段就是童禾流着眼泪骂他混蛋,他紧张得不行,连连说着要不算了,然后刚一动童禾又咬着下唇让他别出去。   他无奈地笑了,等她完全适应才开始有所动作。   总之——   完全适应的童禾不是平常的童禾,既不是平时看到的乖巧版的童禾,也不是他眼里那个慧黠的童禾。   是一个——   他轻笑,足以让他百炼钢,悉数化为绕指柔的童禾。    ☆、终章      九月份赶在童禾开学前,两人去领了证。   宋叶声在电话里大笑,说他速度太快,然后在电话边上的程仰安黑着脸表示“你才快你全家都快”,宋叶声听到后笑得更加放肆。   两个人牵着手跑到A大附中的初中部,程仰安给她买了瓶汽水,带着她在学校乱逛。中途遇到程仰安的初中班主任,一见他就笑了,说“带女朋友参观母校?”   他也笑,“是老婆了,她也是A附的。”   老师诧异地打量了一眼童禾,笑着对她说,“小姑娘眼光好的。”   童禾脸红。   生活一切都很美满,如果说有什么不满足的话——   对程仰安来说就是,为什么老婆晚上要限制次数……   对童禾则是,为什么程仰安在结婚后更加流氓了!?   童禾博士毕业后,程仰安的公司已经做了起来,他跟家里借了笔钱,很快公司就发展了起来,虽然不算大,但也算风生水起。   人人都说童禾命好,博士毕业后去了A师大任教,老公也宠她,几乎没什么烦恼。   童禾其实也有烦恼,比如说——   结婚这么多年了,到底什么时候要孩子。   但是程仰安在这件事上寸土不让,说是才不要生一个小东西出来分走童禾的目光,他耍赖,让童禾眼里永远只有自己,不准有其他男人。   童禾笑他幼稚,然后问,“我爸呢?你爸呢?我爷爷,我叔叔呢?”   程仰安无奈,只好把范围划在“和他同龄乃至以下的男人。”   一个晚上程仰安一时偷懒,算着她的安全期就没有做措施,结果等三个月后童禾才发现:自己怀孕了。   程仰安完全忘记了怀孕之前他说过的讨厌小孩的话,每天都在期待这个孩子的出生。   孩子在一个冬天出生了,程仰安抱着小姑娘对童禾说,“我记得你有一篇初中作文,题目叫《冬天出生的孩子都是上帝的礼物》。”   她点点头,笑着说,“刚好那次期末是余淼的生日,我写了送给她的。”   他抱着孩子,然后亲亲她的额头,“这就是我们的礼物。”   孩子取名程慕稔,跟他的名字异曲同工。程妈妈在边上直打趣说,程家爷俩都是痴情种,恨不得小孩子名字上都是自己的痴情。   他不以为意,笑着说,“下个孩子名字我都取好了,要不是舍不得小童吃苦,真想都用上……”   童禾刚生完,还很虚弱,宋叶声在边上笑着摇摇头说,“真想不到,你都能做爸爸了。”   怀孕期间他一直在学习,只要有空就看育儿方面的书,童禾的每一次产检从不缺席。   童禾看着抱着孩子的他,觉得人生很圆满。   这么多年,一直有一个人在身后注视着你,陪伴着你,默默地把你当做他的灯塔。   其实他才是她的灯塔啊。   在她觉得人生最黑暗的那段岁月里,   其实灯塔一直都在,   只要睁开眼就可以看见。 作者有话要说:  完结啦~撒花~~~ 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 书本网【布受天下】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